北武喝了半杯水,开了沙发边上的一个落地灯,拍了拍毯子里缩成个球的善让“别躲了,掩耳盗铃呢你。”
善让拉下毯子,露出红彤彤的半张脸,对景生和斯江眨了眨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你舅舅不在家我就睡不好”
斯江也红着脸点头,心里却想这么窄的沙发倒能睡好,可见爱情的力量之伟大。
“景生怎么了睡得不舒服”北武递给善让半杯温水。
景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没,是我看书看得忘了时间。”
“咦,你在看那一本书”
“我看的一本手抄本”景生又摸了摸鼻子,“就是爷叔书桌上的那本”
斯江的眼神立刻带上了若干个问号。
北武笑道“不是我看的,是善让的那本勒庞写的乌合之众,研究大众心理的书。”
善让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才翻译了一大半,景生你看进去了”
景生点点头“挺有意思的,原来是你在翻译,怪不得我看到桌上还有法文和英文版的。”
斯江眼睛发亮“小舅妈你学法语了”
善让笑着点头“学了五年了,我们一个师姐想引进这本书,让我英译中看看,我英语其实一般般,所以托人带了本法语的,两相对照着试试。”
北武笑道“周书记,咱们不带过分谦虚的啊,你现在的英语水平还叫一般全国第三吗”
斯江小鸡啄米一眼点头“小舅妈肯定厉害的,反正我看的英文小说全是你推荐的,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
善让笑着瞪了北武一眼。
自从北武去了美国,善让的教学工作不算很忙,就专攻起了英语,开始是为了看懂更多英文经济学著作,也为了不落后于北武,后来因为她的英语能力和专业能力一样出色,经常被其他系借去翻译专业论文和资料,又因来北大访问的海外学者越来越多,她经常被借去做现场翻译。善让虽然不是英语系毕业,却是在军区大院里看内部资料片长大的,一直喜欢英语也自学了许多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她靠英语满分顺利进了北大,陪北武出国前那阵子又好一顿猛练,英式发音美式发音甚至东欧及东南亚口音她都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善让坚决不肯收一天两百块的同声传译费,人还谦虚实在,总说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一方,既得到了锻炼的机会,又免票蹭到了各种讲座会议。谁也不好意思让老实人好人吃亏,所以各种票证券都雪花似的飞进善让的办公桌抽屉,实物福利更是哪个系都惦记着她,少不了她那一份。
“活到老学到老嘛,”善让真没觉得自己谦虚“我和英语系专业出身的差距还是很大。”
斯江第一次听说同声传译这个工作,便多问了几句,也当做提前了解未来的大学生活。善让耐心地解答,无意间又给斯江打开了一扇门。
每一条路的尽头不是成功也不是失败,而是无法复制的经历。从善让的经历中,斯江对舅舅这句话又有了深一层的理解。理想还是那个理想,可能有一千条路可以去实现,未必现在的“弯路”就是弯的。
景生却对书中的内容产生了不小的兴趣“他说亚洲野蛮部落的人会吃掉对手心脏那个我觉得有点荒谬,像故事会的水平,但他说教育和群氓的部分我又觉得挺有道理的,群氓这个词挺有意思。”
“群氓这个词你觉得合适吗”善让笑问“这个词不是我发明的。古人就有群氓反素,时文载郁的用法。”
北武一脸认可“合适,非常合适,一群流氓嘛,放在万春街人家看我们老顾家就算是群氓了。”
“啊呀,再聊天都要亮了,快去睡觉,睡不上一会儿就得去了。”善让瞪了“老流氓”一眼,赶斯江和景生去睡觉。
斯江看看窗外,天色已微亮,在北京的第一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