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说好了同进同出的,”善让笑着眨眨眼,“万一我们都喝醉了,还指望你认路呢。”
“嗯,阿哥最最靠谱了,”斯江把险些被摩托车撞上的事说了,感叹道“真没想到北京人这么血性,上来就动手,还随身带着砖头太不可思议了。在我们上海弄堂里,男人和男人吵相骂能吵上十分钟也不会动手的,像阿哥、斯南这样打过架的,别人都不太敢往来。”
善让哈哈笑了起来“你舅舅说过,在上海,敢打架的会出名,在北京呢,不敢打架的才会出名。六几年武斗那会儿,你舅舅和我二哥是一身胆冲来北京,一身血逃回南京,哈哈哈哈。”
斯江诧异地咦了一声,景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善让眨眨眼“嘘,别背后打我小报告啊。说个别的趣事,我们学校83级有位石同学,住在32楼,有一天图书馆晚自修回去,被十来个北京大汉堵在宿舍里,那帮人带了匕首、砍刀、钢筋、板砖,说特地来找他板砖破少林。”
斯江和景生都觉得匪夷所思,北大宿舍被十几个流氓带着利器冲进去,又可怕但又莫名好笑是怎么回事。
善让实在忍不住笑意“还好石同学临危不乱,一开始冒充别人套了几句话,原来有人在三角地和他们中的一位撞自行车了,还打了他一拳头,报了石同学北大武术协会会长的名头,人家就上门寻仇了。”
斯江笑得不行“后来呢”
“化干戈为玉帛了呗,他们把石同学放在宿舍里练武的十八班兵器都从树林旮旯里找出来还给了他,原来他们在楼下还有十几个打手呢。”善让也笑得不行,这个逸闻在北大也是排在前几名的了。
斯江想起自己在颐和园里对着景生大放厥词,点评北京人不够血性,当时景生只笑笑不说话,说不定他当时就在心里笑话她了。她顿时臊红了脸,当着善让的面就收回了自己的评论,一边说,一边拿眼觑了景生好几回。
景生却悠悠地说“你也没说错什么,历史课本不都写了吗清兵进京只花了三天,一万多八国联军两天就打进了号称有十五万正规清兵的北京城,娘子关他们反而打了五个多月死了三千多人。哦,还有日本鬼子两天就占领了北平和天津,打四行仓库八百壮士花了四天四夜。”
善让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景生你一个理工科搬出史料来这么头头是道”
“阿哥历史会考是满分”斯江笑盈盈地说,心里却熨帖极了,甜滋滋的。
景生脸上一红,嘴上却说“兵器杂志上面经常有对战分析,古今中外冷兵器的战争都有。”
善让叹道“每个历史事件都不是孤立发生的,有很多胜败因素,不能用群体行为作为标准去衡量个体,也不能用个体行为去取代群体行为。历史讲究fact,但很多历史学家记录的历史是带有自己的oion的,不同的国家记录的历史也都是利于本国的,由统治阶级书写的历史就会有利于统治阶级。所以我们宁可研究经济,相对而言比政治历史法律什么的可简单多了。”
“啊,舅妈,你现在就是站在你的角度阐述了一个我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观点”斯江睁圆了眼“经济、医学、理工什么的,绝对比我们文科难得多好吧,这也是我的个人偏见”
“傲慢与偏见无所不在。”善让和斯江异口同声地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这一场“内部学术交流”后,斯江和景生仿佛又恢复了平时的相处模式,颐和园猜学号那一幕,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集资建房让斯江了解到北京除了官多以外,有钱人也多,到了昆仑饭店,斯江又发现北京的时髦人儿更多。北京年轻人的张扬是摆在面儿上的,说话大声,笑得也大声,跳起舞来很疯,喝起酒来更疯。
乐队一上台,斯江懵了。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耳熟能详的歌声响彻全场,最后一句迎来了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