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本以为,宦官权势再大,在表面上也是谦卑礼貌、难以查出错漏的。
各方消息无不表明,目前为止,伏氏在朝廷依然是处于中立的。哪怕宦官早已她家生出不满,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因此表面上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恭敬的。
可是此次前往南宫,身为十常侍的宋典却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刺人惹她不快倒是小事,只是,父母知道这回事吗
应当是知道的。
阿楚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担忧,因为在这之后几天,伏府的氛围变了。
最开始是带她去袁府的伏均被限制出行,阿楚还以为这算小惩,过几天就没事了,可是三天过去,她只看到伏均在门前徘徊,却始终没能出去。
剩余的几个兄长呢,本就不常出门,现在更是见不着影了,应当也是被禁止了活动。
阿楚自己却没有受到相应关的提醒,或许是母亲出于种种考虑而刻意漏过了她,但这对于她来说显然是一桩幸事,没了这些限制,即便不出门,她也可以更好地观察家中的各种情况。
僮仆婢女们因有职务在身,因此还可以走动,只是一个个面色沉寂,也不嬉笑打闹了,连脚步都是匆忙的。
整片庭院除了风吹鸟鸣,几乎已没了声音。
然后是侧门来了人。
伏完这几日已不太出门了,对外宣称是染了风寒,不必见人阿楚却经常能看到东门有外人出入。
这些人,最初还有衣着富丽些的,陆陆续续地进了伏完院落,到了傍晚又形单影只地离开。这些人大多是中年男性,偶尔带着几个年轻人,外貌举止都很相近,或许是父子关系,她也看不出来。
到了最后,无论进出府上的是哪些人、什么身份,他们已全是家丁的粗衣打扮,且一定在鸡鸣之前来,落日之后走。
阿楚不止一次看到了他们,这些人进出于伏完的院落,沉默而冷肃。她看出伏完在谋划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在有了确凿证据之前,她还不敢妄加猜测。
最后的三天,阿楚终于和其他兄弟一样,被限制在自己的小院了。
她先前寄给荀彧的信,全部没有回音,不知是什么缘故。阿楚纠结了好一阵,觉得身边实在没人,心里没底,又着想给蔡琰写,最终还是放弃了,怕之后若是生了变故,平白拖累了蔡家。
更何况,就现在这个情况,究竟是荀彧没有回信,还是阿楚自己的信在途中出了问题,都不好说呢。不过她的问题都藏得隐晦,就算被人看到,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现在阿楚连信也送不出去了。她去不了庭院,就在小院子里的花园抬头看。还好望楼足够高,她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有部曲站在上面放哨,他们都穿了银色的盔甲,站在上面一夜又一夜,不知在等着什么。
母亲没有和她说再多的话,只告诉阿楚
快变天了,不要外出。
阿楚应下了。她抱了胡床放在院子里,坐上去盯着高高的望楼发呆,飞鸟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小点,背后是多云的蓝色天空,还有巍峨高大的红色宫殿。
五月份,杜鹃鸟飞进院落了。
四声杜鹃昼夜不停地叫,大杜鹃栖在枝头向北望。人们看杜鹃鸟喙是红色的,以为它是苦啼不止才流得满嘴是血,永无止境,像飞蛾扑火,因此烈士也爱拿它做比
子规独抱区区意,血泪交零晓未休。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出自南宋陆游三月三十夜闻杜宇。
原文
斗转春归不自由,韶华已逐水东流。
子规独抱区区意,血泪交零晓未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