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亥时初,贺丰、张顺、石北等护卫回来分别向七公子禀报所调查之事的进展。
贺丰先道,“公子,属下已问过白家下人,喜儿刚入府,平日规矩本分。属下怕有遗漏,又找了白家的管事,管事说白公子平日养病,喜欢清静,院子里只留一两个丫鬟伺候,几日前其中一个丫鬟家中有事告了假,便剩下这喜儿了。”
一个刚入府的丫鬟,哪能分得清谁弹的曲子,看到梁照水抱着琵琶经过,便以为是梁照水,故而喜儿证词并未说谎,但倘若有人故意将喜儿放在白乐院子,那就值得深思了。
贺丰说完,石北接着向七公子禀报,“据属下打探,白家的这面紫檀木琵琶,原主是昆山县高家。百年前善于制作琵琶的昆山县高家祖上曾嫁一女儿至丹徒李家,此女的嫁妆就是紫檀木琵琶。到了元符三年,此琵琶一下子声名鹊起,说价值千金,自此李家常有窃贼入府,很不安宁。后李家人惨死,琵琶入白家。”
梁四爷听后,恍然道,“原来这面紫檀木琵琶是来自昆山县高家啊。琵琶名贵,然匹夫无罪啊”一个拥有名贵琵琶的李家,岂能不引得窃贼争相而来。且白家喜欢收集器乐,像这等名贵的琵琶,自然也是想要的。于是,窃贼盗琵琶,被李家人发现,他们杀李家人,再将琵琶高价卖与白家,便也合情合理了。
七公子也认同梁四爷的看法,“当务之急,需查出当年为何这面琵琶会一下子声名鹊起,是否有人故意为之”
能识得此面琵琶价值的,不外乎是白家人,想要收集这面琵琶的,更是白家人。而白家人之中,最在意此面琵琶的,就只有一个白夫人。七公子刚刚已询问过白夫人,但白夫人显然还隐瞒了一些事实。
“姚老爷近日所见的那人,可查到了”七公子问张顺。
张顺道,“姚家查封,下人皆散,属下去找了几个昔日姚家下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有个叫澹月的或许知道些线索。”澹月是姚老爷买来的一个小倌,自姚家查封后,此人就消失了。
因贺丰、石北、张顺等护卫身体也都未大好,七公子体恤他们,摆手道,“今晚就到此吧,你们早些回去休息。明日继续详查。”
“我也回去了。”梁四爷起身,走路不稳,边走边感慨道,“老了,不如公子,年轻伤口好得快。”
“梁四哥伤重,身上又有陈年旧伤,自然痊愈慢些。”七公子的父兄当年陷害梁四爷入囹圄,说到此事,七公子不免对梁四爷有歉意。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说到底,还是无用。梁四爷苦笑,慢慢走远了。
梁四爷等人离开了,七公子一人又将这些诸多事进行了梳理,及至到了后半夜,才睡去。
伴着七公子入眠的是白家一夜哀曲,凄凄凉凉的,断人心肠。
第二日,与白家往来的亲朋故旧皆陆续前来吊唁。丧事由傅巡主持,白夫人一直未露面。
七公子早起走出房门,恰看到梁照水在院子里,便向她招了招手。
梁照水心里道,她又非阿猫阿狗,怎么他招招手,她就得凑过去啊。想是这么想,但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乖乖地走到了七公子面前听训。
“今日白家人多,你”七公子顿了顿道,“你今日不许离开本官半步。”
“啊噢。”梁照水当即也反应过来,他是怕她再惹出事端吧,待在他眼皮子底下,无疑是看管她。可七公子这人,寡淡无趣,言语又少,梁照水本就怕他,这几日更甚,一整日跟着,梁照水觉得定会度日如年,但此时此刻,又在白家,她必须要比平素更知分寸。
七公子走在前,梁照水低着头,亦步亦趋。
白衣黑靴,沉稳步伐,七公子走得不快也不慢,他自步入朝堂,少不了繁杂事务,少不得勾心斗角,与之周旋中,依然未改年少之时的初衷。但想起当下阉贼当道,民心涣散,连一向忠君耿直的萧侯爷都被赋闲在家,七公子连连叹气,再这样下去,天下岌岌可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