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还有窒息的问题,他用两脚游动,往海面够,左脚却被一只冰凉凉的爪子扯住,往下看,积怒那双阴恨的眼睛正在海水的深处死死瞪着他。
积怒张口,发不出声,只从嘴边冒出一串气泡。但青向只看他的眼睛就明白了,后者正恨之入骨地咒骂他去死。
青向怀里的霞柱已然快支撑不住,涨潮时的海浪本就是地狱的入口,只要稍乱节奏吐了气就再也升不上水面。一串细密的气泡自青向怀中升腾,他此时才注意到视野越来越暗涨潮天的乌云压住了月光。
积怒不敢在水下用出雷点,却可以用锡杖的那头刺向两人,他不用呼吸,翅膀在此时临时充当鱼鳍,手抓着青向的小腿向上攀爬,不顾蹬踹自己脑袋的另一只脚。
危险来临,哪怕喉管和气管一同呛入海水,得不到氧气的呼吸法使用者昏昏沉沉,天生的直觉仍让时透在关键时刻回神,挣扎着扭头,混沌的视野中心只有被海水染了深蓝的钝器。
来不及了。
害怕吗还是不甘,或者遗憾
时间太短,锡杖袭来的这不到一秒,时透留不下一瞬扫过的万千情绪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静静凝视着,被蔚蓝浸染的青玉倒映那一点钝器的尖端,千百次战斗留下的本能无法坐以待毙哪怕喉咙被击穿也要用日轮刀砍下眼前鬼的脖子。
只是比刀刃还快的是自他耳侧伸出的手臂。
背向张开的手背代替占据了全部视野,时透看不见也听不见钝器刺入手掌,只看见一团虚渺的红彩在海水中蔓延、飘散。
锡杖还在前行,粗吨的钝器势如破竹般一路刺穿小臂,直到自臂弯处顶出粘了血肉和骨碴的顶端,就在缓缓睁大的青玉双眼前停顿。
那股混杂在湿咸气息中的血腥味无比熟悉。
哥哥
永远被雾气遮挡的记忆终于在这瞬间拨云见雾,在他眼前清晰无比地闪回。
父亲离开时绝望的。
母亲永眠时悲戚的。
在那座永远弥漫着浓雾的青山上,日复一日,迷惘的,挫踱的,不知所措的。
用温暖的手牵引着他,用稍显严厉的话语训斥他,话语时常在他耳边回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面庞的人终于回了头。
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庞。
不要着急,无一郎。
美丽如白桦树妖精的女人温柔的嗓音重又回荡在耳边。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你终会找回所有丢失的过去,无论是温暖,遗憾,还是悲伤。
有一郎
身处陌生又熟稔的怀抱,湿咸气息彷如曾经的那片雾林,自眼眶渗出的液体填满青玉宝石,终于在这片漆黑中找回了往日的光彩。
对啊为什么,怎么会忘记呢
世界上最亲近的另一个自己,宣誓永不松开那双交握之手的镜面之人。
绝对不能忘记的,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