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她胡说,雷营长一月一百多块钱工资,40多斤粮票,小军一月也有十几斤口粮,半斤鸡蛋,再供应不足又能饿到哪里再说,咱这儿离山近,别的地方干旱收成少,山里可没有缺水,但凡勤快一点,野菜都能顶一半粮。”
“说得轻巧,雷大山不要养父母兄弟啊”妇人不服道,“家里就那样,又不是他一个人吃不饱,我也吃不饱,大壮、小丽还不是饿得整天嗷嗷叫。”
姜宓瞟了眼她丰膄的身子,白里透红的大脸盘子“今年是63年,再过十来天,就进入64年了,几年前便是缺了嘴,这两年也该补回来了。”
说罢,姜宓搓搓手,微微掀开孩子身上的棉衣,探手摸了下,根根肋骨突起。
鸡胸
这样想着,姜宓下意识地捏了捏手里的棉衣,连她身上穿的一半厚都没有,还都硬得结了块。
孩子还有意识,眼里的泪一直不停地流,嘴里喃喃地叫着“爸爸我疼,小军疼,爸爸,小军疼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有没有,小军好着呢,别怕,你爸很快就来了”顾志国笨拙地拍着哄着,急道,“姜医生,小军没事吧”
“失血过多,营养不良,体温在急速流失,”很危险。最后一句姜宓没说,起身脱下身上的军大衣递给顾志国,“给孩子裹着,走,赶紧抱着去医院。”
伤口不小,得手术缝合。
顾志国应了声,抱着孩子小心地护着头往前跑针在头上没拔。
姜宓收起剩下的银针和酒精棉小瓶,紧追在后,她得在医生消毒缝合前把银针取下。
两人谁也没管一旁的女人,一前一后冲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何穆今天值班,闻声快步过来,扒着头发看了下“谁给止的血”
姜宓两手扶着膝盖,躬着腰急喘道“我。”
“做得不错”赞了句,何穆拿起桌上的电话联系手术室,片刻,他道,“麻醉师下班了,叫人过来得一会儿。姜医生,你会针灸麻醉吗”
“知道哪几个穴位,没做过。”
何穆有过几次跟儿科何主任合作的经验,研究生报的又是中西医临床医学,所以对针灸穴位还是懂的“我说,你扎,没问题吧”
姜宓直起身摸了把额头的汗,点点头。
放下电话,何穆示意姜宓和抱着孩子的顾志国跟上,几人出了急诊室,转身上了二楼,手术室的门已被人提前打开。
顾志国在何穆的吩咐下,取下孩子身上裹着的军大衣,将人放在手术床上,出门等着了。
“头上的止血针可以拔了。”何穆说罢,洗手,查看用具。
值班护士在楼下,没跟着上来,怕等会儿再有病人。
何穆边给要用的工具消毒,边抬头扫视了眼姜宓“等会儿帮我打打下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姜宓看了看孩子的头,伤口彻底不流血了,遂便按何穆的吩咐拔下了一枚枚银针。
“阿姨,”大衣一拿走,身上仅剩的一点温暖好像跟着消失了,雷小军感受着头上的轻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顶的灯光照得人眼晕,他偏头往旁边看了看,喃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姜宓的手背在小家伙脸上轻轻地蹭了蹭,柔柔笑道“暖不暖”
雷小军眯了眯眼,唇角慢慢翘起“暖。”
声音低不可闻。
“暖就对了。这说明啊”姜宓放下针,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你被我和何医生留在了人间,要活到99呢。闭上眼睡一会,等你醒了,阿姨喂你吃红糖鸡蛋好不好”
红糖鸡蛋啊那一定很甜,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