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乌发披散的青年侧卧在枕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正双目紧闭,浓黑如墨的睫羽垂落下来、为这张脸平添了一些脆弱的绮丽。如雪般冷白的肌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化了,也像是一块名贵的、精心雕成的玉。
他的气质中天然带着些让人想要膜拜和保护的东西。就好像他既触不可及,同时又很迫切地需要着你。
他一丝未挂地蜷缩着,似乎正如所有传说的香艳故事中云端仙人从天而降,落在人间帝王床榻的绫罗之间,正等待同凡人共度一个短暂的梦境。
与此同时,书房中的黎南洲眉心一动、若有所感。他刚刚结束手头的事务,正准备回到寝阁中。
遥远的、未知的香雾徐徐散播在空气里,试图编造一个梦幻离奇的相遇。
而一无所知的皇帝方要动身,就被星夜赶进梁宫的龙三七迎面拦下龙三七从云畿受命归来,快马两夜未曾停歇,为皇帝带来了一封写着圣婴教踪迹的密信。
黎南洲等待圣婴教的消息也有一段时间了。此刻见到暗龙卫终于将回信送至,心里也感到满意。他立刻便停住了动势。
皇帝没有再坐回去。他就站在御案旁,抽出腰刀,一把将密信割开,沿着信纸上的暗纹迅速阅读起来。密信写的倒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是这里面的东西确实给黎南洲提了一个醒。
被他早前摧毁了根基的圣婴教在这两年始终隐匿着行迹,暗龙卫四部多线追踪,才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其残部还盘桓在京城。似乎正策划着什么暗地里的阴谋。
看完那封短信后,黎南洲就着烛火将信纸烧了干净。
他缓缓抬起头,侍书女官早已经将书阁里无关的下人遣走了,此刻只有龙三七还立在堂下等着他的回音。
“你今晚先歇在宫里。”黎南洲想了想,没说别的,先语气淡淡地嘱咐了下属一句。
尽管脚下的老鼠此时行迹不定。黎南洲也没有太着急。左右梁宫几乎被清扫得绝对干净了连阮英环的手都不再能伸出宫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崽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某种幸运。这两年间,黎南洲回拢大权的过程还时有波折,可自封禅大典以后,一切却开始顺利得不可思议。
皇帝甚至是有点后知后觉地想到其实阮太后和圣婴教寄以绝地反扑期冀的那场行刺,实在是花了他们很大的力气。
能在他越来越严密的封锁下,将手伸进他的内殿他们当时是把麾下的所有可用资源都搭了大半进去。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那场行刺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结束了。甚至因为云棠的存在,让那桩密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儿戏。
黎南洲也是在收获战利品时,顺带剪除了阮系连通临华殿内外的人脉,才就此好笑地发觉阮英环这次可能真是被他气得不轻。
但这个女人现在对于他来说早就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了。皇帝已经很少在她身上投注自己的注意力。
他留着她,只是想让她在经历完所有绝望后再死去。
黎南洲父皇的死倒还算不到她头上。但是他们之间还有两笔账要算黎南洲的母妃和他自己。
皇帝想到此处,不由神情微冷。只是那一丝阴云转瞬便消失无迹
“龙三七,你明早再出宫。找秦抒取一只寻龙令。到西塘交给四部的卫长,吩咐四部在整个京城范围内摸排行踪可疑之人的痕迹。”
他的手指在案上轻点了两下,“不出意外的话,圣婴教在京中还有两到三支私兵。”他顿了顿,“告诉四部的人,重点放在哪里,他们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要轻易放过圣教的东南辖区。”
龙三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无声地行了一礼,便如影子般从书阁内退出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对答,又耽误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帝垂眼站在桌前,将刚才烧掉的密信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事情,心思这才又转回自己的寝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