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倾颓似乎在旦夕间赋予了她一些新的东西,待云棠终于钻出来,挣脱皇帝的大爪子跳上桌去看来客,只觉得她跟自己之前见过的小姑娘又有不同。
“阮国公如何了”这是秦抒陪坐一边的问话。这两个姑娘的关系似乎挺亲近。云棠注意到她们上身的倾向是隐隐往一起靠的。
“好着呢,”阮静瑶又笑,她始终是笑盈盈的,清丽的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恬然美好“说是要打杀了我这个不肖子孙。”她讲起这话时,姿态已经显得很轻松。
“他倒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皇帝坐在上面,冷不丁评价一句,一边抬手接过明能递来的香膏。
于是刚逃到桌子上的小猫马上又被抓回到皇帝怀里了。黎南洲捻了薄薄一层香脂,又抬起云棠方才洗过的小爪连涂带揉。
这是黎南洲入秋后命人特制的脂膏。
因为他觉得天冷后太过干燥,云棠那小爪垫看着又细又嫩的,却不肯穿小鞋子,成日间到处跑来跑去,需要小心保养。此人惯爱操些婆婆妈妈的闲心,小猫大人一开始烦得要命,慢慢也要习惯了。
这脂膏除却些微的花香,还有点淡淡的牛乳味,而且颜色透明、质地轻薄,又不许胡乱添旁的成分,考虑到小毛球总在啃手,皇帝要求此物必得安全无虞,能入口吞食才好。
纵然这种种要求看起来龟毛又难搞,谁叫甲方不但是皇帝陛下,而且对此事非常上心,内造府是连着御膳房一起返工了两三回,回回都要将配方单子和工序记录拿给皇帝过眼,才勉强达到了黎南洲的要求。
正中六殿内还一直有个未被证实的传闻,是说皇帝月前曾特去跟王太医修习过按揉的手法,此事之真假无人知道。但是黎南洲现在按捏着小猫爪,确实按得云棠很舒服,不知不觉又小腿一摊靠在人身上,不再执着于盯着阮姑娘瞧了。
皇帝和云棠这样旁若无人,秦抒还好自见到祥瑞化形后,她还有点没回转过来,总不太敢像过去那样直视毛球阮静瑶却是真正惊得不轻。
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并不了解皇帝真实面貌和实际立场的那些朝臣,往往都对这个温和良善的年轻帝王印象极好。
但真正跟他利益趋同、立场一致甚至彼此合谋的某些人,譬如卫今扶,譬如阮静瑶。
公事以外,他们并不大认同黎南洲这个人本身。单单只这两个人,便总对皇帝怀有某种偏见认为他从本质上讲有种可怖的冷酷,不可托付真情。
黎南洲对此心知肚明。
但他们的这种认知对他要做的事并不形成妨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算他有意为之,况且皇帝过去从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什么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
只是到了现在,皇帝自己也清楚云棠出现后,他的生命从此已不同。
这种影响对于皇帝本人来讲,是在几个月里缓缓发生的,除却云棠化作人形一事堪称惊雷,其余的改变都润物细无声。
然而从阮静瑶的角度来看,这位陛下的变化简直是惊天动地的。
一言以概之皇帝他看起来突然像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