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白和光总是用那种格外哀怨的眼神看她,其实是在羡慕能堂堂正正站在世人眼皮子底下的生活。
外头呼啸而过的风拍打房门,白和光的哭腔不甚明显,她缓了缓说:“为了报复这些人,我攀上了高枝,反正都已经烂到泥堆里头了,还管什么清白。他们有的断手断脚断绝子孙,有的,呵,死在了地下沟渠中。”
畅快吗更多的是悲哀,她攀上高枝后,还拿到了范大贩私盐的证据,不然就凭南静言靠雇一些乞丐混子去打听跟踪吗
谁更希望那两个人死去,还不是深陷泥沼的她,每一个因为伤痕痛到不能入睡的晚上,她的恨意和杀意就多一分。
白和光到现在真的明白,自己本就应该和尘埃合为一谈,因为自己本来就不清白。
那都不重要了,她快解脱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还在那里默默垂泪的祝陈愿,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本来不想让你听见这些遭污事的,可是我一到这里,好像就跟回了家一样,即使我没有家。
你知道吗那天我来你店里,不是我第一次挨打,妓馆妈妈还算是个好心人,肯让我带着人出来走走,我一眼就看到这个食店。
当时我多狼狈,进去的时候嘴角都是肿着的,我以为你也会像那些人避之不及,你却领我到楼上坐下,还给我上药,又给我熬了一碗粥,不收我银子,让我难过的时候就过来这里吃饭。我白和光何德何能啊。”
那些对于祝陈愿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当时一心想要寻死的白和光,却是给了她求生的希望。
“那碗粥真的很好喝,好喝到我现在都还记得是什么味道的,很甜,我从来没有喝到这么甜的粥。谢谢你。”
祝陈愿说不出来话,只能紧紧回抱她。
稍后,白和光松开了手,站到南静言的面前,轻轻扬起一个笑脸,“我真的该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不用再挂念我,我已经从妓馆赎身,至于以后去哪里,山高水长,哪里不能走呢。南静言,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多愁善感,要是时常见到你,我就会想起每一个嫉妒你的时候。”
那该怎么释怀呢她们两个本来就做不成姐妹,也做不成朋友,只适合做过路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离开。”
南静言身体颤抖,她的语气带着恳求。
“今晚就走,你别来送我。南静言,我太自私了,只想逃到一个地方疗伤,不想再来汴京这个伤心的地方了。那群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过得比我幸福。”
她神情很认真,“南静言,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挂念我。你别来送我,让岁岁送我最后一程吧。”
太想逃离这个让自己沾满污泥的地方,以至于一天都等不了。
临出门前,白和光还是犹豫了,冲上前抱住南静言,低声说道:“南静言,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走到很远的码头边上,那里有白和光一早买下来的船只。
“我最后还是自私了,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离开汴京。”
白和光望着前面的船只悠悠说道,侧身拉住祝陈愿的手,“我本想回杭城去吃一碗河祇粥再走的,可是尝了你做的后,我放下了执念。可能我怀念的,就是当初在慈幼院里的时光,大娘从来不会打骂我们,能吃饱穿暖,还有几个小姐妹玩耍。
岁岁啊,之前没来找你,现在来找你,就是让你送我走,你说世上怎么会我这样的人呢”
风吹乱了祝陈愿的头发,也吹痛了她哭红的双眼,出口的话轻飘飘,“那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我能知道吗”
“是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