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李符安天真,倒不如说他不够了解玉揭裘。
涂纱四尾的妖力已足够他活上几百年。他久违收到如此大量的力量,一口气吸收进去,别说是相貌,连体内器官都在改变。夜色中看不分明,虽然这时候的玉揭裘也不关心,但李符安在变年轻。
他原本也不显老,却还是从七八十岁变成四五十岁,然后眼下甚至朝二三十岁迁移。
李符安喜不自胜。
寿命太长,他见识过不少人的死去。但他没有杀过人,也没这个念头。他只是个平庸的家伙,可没想过取人性命的事。够花的银子、够喝的酒,玩玩牌,赌赌钱,过优哉游哉的日子,这些便是他最寻常的幸福了。
就算被涂纱妖力玷污,冒出“要么拿这小修士试试手”的念头,李符安最终拿定的主意也是尽快脱身。
话归正题。
与其说李符安天真,倒不如说他不够了解玉揭裘。
从玉揭裘翻转手腕,更变握剑方式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他才笑着抬头,电光火石间,玉揭裘就来到了他面前。
他笑着笑着,就被压倒了,被踩踏了,被用剑抵住了咽喉。玉揭裘踩在他胸前,精准且稳当地遏制他起身。
玉揭裘像覆压海面的一片阴云,也像展开便能遮天蔽日的羽翼。夜很深很深,将他的脸化作月晦之夜。被偌大的影子笼罩,李符安看不清他的表情。
保命要紧,李符安哆哆嗦嗦,连忙求饶,他这一点和他女儿很像,尽管他恐怕不知道“玉小师父玉小神仙饶、饶了小老儿吧那个什么,小老儿没坏心也没坏胆啊,就是怕死,从闺女那混点力量,续个命而已”
玉揭裘一声不吭。
这寂静叫人心惊肉跳。
李符安只得说得更多“小师父,要么我缴点妖力给你小老儿本来也不用这么多的,哪晓得她私藏了这么多真是个小妖孽小畜生您还不知道吧那小畜生正筹备着逃呢,她她跟她表哥、姨奶奶的约了去她一个哥哥家”
还是沉默。
李符安欲哭无泪,口不择言“哎哟祖宗您就放了我吧我知道自个儿造的孽,当初要不是那狐狸精发骚,谁会去操她呀那小狐狸也是个孽种我都不敢听她名字,生怕走不掉当年要不是寻个由头逃了,我肯定是要掐死她的”
有水滴落在脸颊上,李符安有些狐疑,想伸手去摸,却又怕轻举妄动被刺。
玉揭裘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他问“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什、什么”
又落了一滴。
玉揭裘又问“你不是她爹吗”
李符安脑海深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持剑的人莫不是哭了
水还在降下来,且愈来愈多,不只是他脸上,旁边的草地上。下雨了。原来是雨,而非泪水。雨越下越大。不知是否被这来自天的泪鼓舞,李符安一转攻势,放弃了无用的恳求,他索性说“你不能杀了我。
“我知道了,我搞错了,你是为了替那狐狸报复我是吧臭小子,我已吸收了那妖力,妖丹碎了,你要杀了我,那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的妖力便只有消亡的下场。值不值啊”仿佛从玉揭裘迟迟没处决的行为中得到启发,李符安甚至笑了,他越说越有底气,“再说了,你杀了我,便是杀了她亲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人修炼是要讲究业障的,你滥杀无辜,算不算罪孽再说了,你杀了我,你想过后果没有她会怎么看你”
“”
他握住了玉揭裘的剑,将它挪开“知道了知道就好”
这一场豪赌竟然蒙对了。
李符安按捺住狂喜,爬起身来道“你啊,还是太年轻怎么,迷上那孽障了你要是好好跟我说,我还能帮帮你,让她心甘情愿给你上现在晚啦”
这时候,他才看清玉揭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