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被点着了。
“喂”她不由得大喊,“放开我”
蚕丝坚韧,挣扎时反而割破手臂,且收走了变回原形的能力。小狐狸用肩膀和头支撑起身,才刚要站好,就被旁边的蚕妖按了回去。
“你们疯了吗都着火了”小狐狸被扔在最里面的角落。她想唤醒他们,但无济于事,那些蚕从一开始便不通人性,一切都被牢牢攥在父亲母亲手中。
这里起码有三、四十人,无一不摆出作乐的姿态,言笑晏晏,麻木不仁,济济一堂,目光空洞。所交谈的话牛头不对马嘴,酒香全是海市蜃楼,琴瑟更是乱弹一气。
外面的火越烧越旺。
望着那斑驳的火光,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人只有一世,妖有千年。可活得再久,她或许也得不了道。永世为妖,兽性大发,苦苦挣扎,无处可去。
她对修炼,对活着,对于自己感到有些累。
琴声悠然,欢歌笑语,这里却好像地狱图景。
她微微平复了吐息,侧过身子,依靠在窗边。水面波光粼粼,铺陈在白皙的脸颊上。勒断一两只爪子,再杀几只妖,多挣扎几下,终归还是能逃出去。
她只是想先歇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隔扇向两侧拉开。
血与河水混杂不清,顺着衣角往下落,仿佛光圈似的,在身畔画出两道濡湿的水渍。玉揭裘向来行得正,站得直,脊背像一尊墓碑,身后闪烁着火光。
那一刻彻底是安静的。
离门最远的角落里,小狐狸惊讶地看向他。
推开两侧门的人并不急于向前迈。满室蚕妖不约而同看向了他,却也像被什么震慑一般,并没有轻举妄动。
玉揭裘垂着眼睛。
他说“狐狸,过来。”
小狐狸都被气笑了“使唤人也要有个度。我怎么过去呀”
听到她说话,他终于抬起了头。玉揭裘笑了笑,但转瞬就消散。
他说“那就我过去吧。”
正是以那句话为开端,玉揭裘挥剑斩向离他最近的人。蚕妖的头飞了出去,血如花开,散落到周遭人身上。随即是旁边的。他没有停歇,就像本能似的屠戮殆尽,刺穿人肺腑,抽出时连带着内脏。
玉揭裘面无表情,要肃清挡住他与她之间道路的所有事物。
小狐狸望着他。
他甚至没有直视过任何人。
只是一鼓作气地杀。
有些蚕妖也靠本能掏出了长刀直枪,却还是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在最直白果断的暴力下被斩断。
血喷满墙壁,帘帐也像落下红梅的皑皑白雪。
他一路斩妖肢解,最终来到她跟前。小狐狸正侧身席地而坐,仰起头看他。
尸横遍野。
玉揭裘用了符箓,可还是沾上了血迹。袖口处,下颌角,点点滴滴,宛如点缀的珠玉。对上她目光,他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身后的蚕丝松了,但她没有去握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他留意到了,短暂地微笑,好像在思索什么,却又像是单纯的走神。玉揭裘没头没尾地开口“也不是我想这样。”
其实,小狐狸只是想跟他保持距离,没想到他会误以为自己被嫌弃。
但这话不偏不倚,砸落她心上。
小狐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