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房门紧闭,阮颂就那么抱着胳膊,站在他没开灯的病房里,居高临下俯视着问他∶"难道经常这样晚上睡不着觉吗我还以为你这种人的心脏跟我们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搞了半天也会心虚,也会害怕。"
袁印海这才察觉自己背后早已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病号服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顶着阮颂的注视,整个人像是被浸在阴恻的沉潭里,背心一阵找不到着力点的发空。
然后终于承受不住般嘶吼着嗓子央求∶如果你是想报复我,那就给我一个痛快,没必要拖着。"
阮颂立刻否认∶"哪能说是拖着呢老师,我这也是为你身体考虑,万一没来得及等你家里人从国外赶回来就咽了气,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过了两秒,阮颂补充∶"怎么也得让你在你家人面前咽,咽之前也面对面对他们的拷问。"
再狠恶歹毒的人也会有软肋。
对袁印海来说,袁印海的亲人就是,尤其是他那个崇拜自己的父亲能够一生追随挚爱事业的女儿。
袁印海果不其然整个人开始抖,一双枯如树枝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病床护栏,缓慢却坚定摇动着以表自己羞愤难当。
阮颂只是看着他打趣∶"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欺负人,你当年领我入行的恩情,传授过我的所有教导,我早就在帮你代笔的时候还清了。你正好可以趁今天晚上医院静,没有制片方找你要剧本,好好算算现在这个档口除我以外,还有谁想趁你病,要你的命,站出来揭穿你。"
医疗设备上的指数还在平稳地跳,袁印海躺在床上却已然步入绝境般没了生息。
阮颂临走前,又站在门口好心告诉他∶"还有就是你家里人已经联系上你女儿了,不出意外,他们后天早上就回来了,赶上你的好戏问题不大。"
''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袁印海度日如年,好像已经来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名声扫地就是他的终结。
而在这最后一天,阮颂一共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早上,通知他网友们已经从方维入手,开始为他编剧工作室不同时期的作品风格分类。
第二次是在中午,通知他网友们的动手能力比预计中还强,已经开始研究为什么工作室里学生不停轮换,最终署名的编剧却永远只有他一个。
第三次则是在深夜。
阮颂再次造访睁眼枯等天亮的袁印海,把旁边椅子拖到病床边上来,优哉游战给他削了个苹果,说∶"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以前我帮你代笔的时候真的很努力,尤其是最后一朵太阳花这部剧,完全称得上呕心沥血,掏空心思。应该从我写完那年,一直到现在都还很多制片方想找你写类似的剧本吧"
袁印海形容枯搞,一整天没有松动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变化,难以置信看向他∶你故意的"
阮颂抽出卫生纸擦干净手只是笑∶"听筱筱说,你近一两年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严"
"你居然是故意的你居然是故意的"袁印海从最开始碎碎念,到后来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是没忍住再次激动起来,"阮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是故意的"
幽冷的月光从窗框照进来。
阮颂架着腿,背靠椅背,静静享受着月色为他轮廓的加冕,镶上一层氤氲的银边∶"忘恩负义严重了吧,毕竟如果不是你先无情无义占了我的东西,我哪来的机会忘恩负义"
袁印海从事发以来躺在这张病床上一直在强撑,哪怕是听见女儿即将回来,也能坚持。但现在阮颂猛一下把他心底多年来最深的恐惧剖开,袁印海的眼角终于还是湿了。
曾经的他天真以为,阮颂不过也只是一枚没什么分别的棋子,用完废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