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洗襟台”青唯看着张远岫,声音透出一股冷意,“是一座跟先帝无关的,剥离了一切皇权外衣的,只为纪念投江士子的丰碑。换言之,你希望它是纪念你父兄的。”
“重筑洗襟台,并不完全是你的目的,重筑一个只为纪念士人的高台,这才是你的目的。你不希望百年后,有人看到这个高台,第一个想到的是先帝,你希望他们想到的是那些投江的士子的壮烈,甚至这些士子每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要做到这一步实在太难了,所以你选择了与曹昆德合作。
“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希望的是洗襟之台高筑,而曹昆德,他分明是憎恶这座楼台的,因为他认为是沧浪士子投江,才让劼北人饱受苦难,你们的目的明明截然相反,为何会互为同谋而今我明白了,曹昆德的目的,恰好是你的一个契机,只要将劼北人的苦难掀开到世人面前,就能换来朝廷的低头,朝廷只要承认当初取舍之间,未能妥善安置劼北人,就能把先帝的功绩,从洗襟台上抹去。你说朝廷有错,洗襟的士人无垢,今日的洗襟台只为当初的投江士人而筑,这一切不正是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吗”
“你适才还说,你是因为回京后,领命追查士子游街闹事的根由,才查到了刻意煽动士人的袁四,这话是真的吗
“根本不是。你早就知道袁四,你甚至早就知道曹昆德、墩子想要做什么,但他们所做的正合你意,所以你们没有阻拦他们。你说你搜到了袁四和墩子的通信,这还需要搜吗曹昆德养隼,隼帮他往宫外送信,可曹昆德久居深宫,他的隼如何认得去往大周各地的路,不是你的人帮他在宫外驯隼吗对你来说,取得这些信函易如反掌,你只是秘而不发,等待最好这的时机罢了”
“何鸿云的案子里,你带宁州百姓上京,逼得朝廷重建洗襟台。曲不惟的案子里,你知道名额买卖的内幕泄露,京中势必群情激奋,你任由曹昆德在后方布局,甚至不惜答应迎娶仁毓郡主,成为士人心中的下一个谢桢。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今日士子聚集宫门,对曹昆德而言,是揭开劼北疾苦的时机,对你而言,何尝不是把先帝之名从洗襟台洗去,让洗襟二字更加无垢的机会”
青唯的话如金石坠地,声声叩人心扉。然而张远岫听后却笑了,他的笑一直是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微弯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讥诮。
他也许根本不在乎旁人看出了什么。
“温姑娘说得不错,曹昆德的筹谋,我的确早就知道。”
张远岫的目光清清淡淡的扫过众人,“可是这又如何呢眼下士子百姓围聚宫门,想要解决事端,除了让洗襟二字无垢,难道还有第二个解吗
“至于朝廷想要治臣不敬先帝、私通宦官的罪,待今日事结,在下任凭处置就是。”
“再说,”张远岫问道,“就算我想筑一个只为纪念投江士子的洗襟台,有错吗
“让洗襟二字更加无垢,有错吗”
“不去追查真相的全貌,只给人们看你希望他们知道的半幕,不是错吗”这时,殿上响起另一个清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