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是大日子,周妙宛没有怠慢,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
她虽然没正经在家中学过管事,但她本就聪颖,这半年来宫中的历练,早让她对一干事宜了如指掌。一场宫宴而已,她安排得滴水不漏。
过了晌午,周妙宛叫来如今是管事嬷嬷的万嬷嬷,和她再盘了一遭诸如歌舞、茶酒之类的琐事,核对无误后,她心下便安。
今夜后,她就可以离宫了。
她生怕哪里没做好,引得李文演以此为借口找茬,阻她行程,所以事无巨细她都关照到了。
可不知为何,周妙宛总觉得心里惴惴的。
她拉了凝夏来谈天,说及此,凝夏便安慰道“娘娘,您想多了。不过今儿下午天阴了许多,只怕晚上要下暴雨。”
是吗周妙宛轻抚胸口,怪不得她觉得憋闷得很。
她遥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吩咐给各宫的人,叫她们来时记得备好雨具。”
凝夏道“是,娘娘。”
快便要开宴了,李文演那边忽然遣人来叫她。
周妙宛心下狐疑,筵席上马上就能见,为何此时唤她前去
虽不解,可她还是没耽搁,拾掇好自己,匆匆去了乾清殿。
最后一天,她不想出岔子。
小太监一路引她进了内殿,随后便退下了。
李文演独自坐在几旁,他鬓发斜溢,穿得甚是随意,外衫的领子都是歪斜的,漏出了里面浅黄的苎麻中衣。
见周妙宛来了,他信手放下手中的书简,指了指一旁的黄梨木椅,道“坐。”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见他这身打扮怎么都不像是打算出门的样子,问道“不知陛下召臣妾前来,是有何要事重阳夜宴马上便要开始了。”
“如此急切地让皇后前来,自然有要事。”
如山般的案牍中,李文演挑出一本,丢到了周妙宛腿上,“自己看吧。”
她接过,垂眼读了起来。
只读了半页,周妙宛已是冷汗遍身,不敢再往下看。
她急急道“皇上,谭家世代忠良,戍边几十载,怎可能做出里通外国的勾当”
短短十数言,说完周妙宛已是满目通红,几近嘶吼。
而李文演早猜到了她的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敲着桌边,说“别急着下定论嘛,皇后不如看完再说。”
周妙宛颤抖着手臂,再度翻开。
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同北襄来往甚密,恐有卖国意。
没待读完,她便已从座椅上滑落,瘫坐在地。
李文演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册子从她手心抽走。
“朕知道,这半年里,你从未信过朕,”他用这册子敲打着几案,语气中不乏嬉笑“相比朕,哪怕只同你相处过短短月余的蔚景逸都更值得信任吧。”
“好巧,这封线报,正是由他经手,由近卫所收集而来。不信朕,那你可信他”
通敌叛国是天大的罪名,别说真假,那是沾都沾不得半分。
周妙宛已无心情去分辨他话语中的意味,她直直跪在李文演跟前,道“一家之言未可尽信,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他忽然问“朕凭什么”
周妙宛呆住了。
是啊,他凭什么
只怕眼前所见皆是他做局,铲除谭家,对他又有何坏处
哪怕跪,周妙宛也是跪得笔直,她说“如果陛下担心谭家坐大,臣妾可以说服外祖父。什么兵权富贵,本就是天家赐予,陛下尽可收还,只求陛下高抬贵手,留谭家性命、全谭家清名。”
闻言,李文演竟笑了,他说“放心,朕当然在意皇后外家的安危,午时便派了人,正好好护卫着谭家呢。”
周妙宛呼吸一滞“软禁”
“如果皇后要这样想,那朕也没有办法。”
李文演站在她面前,强行将她扶起来“好了,皇后,替朕整饬着装吧。快到开席的时辰了。”
周妙宛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不论怎样,眼下都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她顺从地拿起他的外袍,伺候他穿上。
可是想到软禁中的谭家人,周妙宛就止不住手脚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