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帝的吩咐,候在殿外的宫人急忙去准备了,方才那记耳光清脆,他们在外面也听见了,现在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李文演目送着她纤弱的背影迈出门槛,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下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她从来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她怕是真的觉得他会置江山于不顾,比肩夏桀商纣。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愿不得旁人,不是么
李文演再度抚上了侧脸上淡淡的红痕,嗤笑一声。
没必要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
这一天还不会太晚。
这便足够了。
李文演没有跟来,可是派来的护卫多到离谱,像是生怕她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周妙宛漠然来到了谭府。
府里乱哄哄的,传言四起,婆子小厮们都闹开了,都想离府,可眼下谭家已经被重兵把守,一干人等只进不出,他们如何出得去。
这些时日来,深居简出的谭松正坐在书房中。
说是书房,可房门正对的位置,却是一把剑。
谭松拿着细绸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昔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那把剑,他大老粗一个,也没给这把剑起什么风雅有寓意的名字。
真打仗时哪有功夫在这儿擦剑呢能有幸活着回来,返程时浇半壶水酒在它上头,就算清洗过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柄剑早不复刚铸造出时那般鲜亮凌厉,可暗红的血色中,开了刃的它更显凌厉。
听到了周妙宛的脚步声,谭松动作一滞,他没有回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书房里没有点灯,屋外的自然光透过大敞的窗户射了进来,空中漂浮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如有实体,斑驳陆离。
“您知道了吗您的二儿子,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已带兵反叛,抛下北境,兵至腾阳城。”
周妙宛轻轻张口。
苍老的背影忽而一颤,谭松手下没定住,一时不防,被陪他多年的剑刃划破了手。
他不惜掺和进京中乱局,眼下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之过。
他无颜面对这个外孙女。
可她居然极为冷静地问他“外公,眼下有什么办法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谭松转身,道“你是说,如何救谭家吗”
周妙宛摇摇头“不,我想问的是,可有办法止住乱局。”
办法谭松陷入了沉思“眼下,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逼得北襄撤军,稳住北境,再聚北境援兵反攻南上,要么只能从内部击破。今上乃是聪明人,他会知道如何破局的。不要小觑了他。”
看着比之前还要消瘦的外孙女,原想问她近况,问她可被牵连的谭松张不开口了。
她如何过得好呢
周妙宛问“外公,先前你说过,二舅他的命是大舅舅救下来的,他还曾立誓除北襄平天下,这件事情的结果都已经是一个谎言了,外公,你难道一点都不疑心大舅舅的死吗”
她的话引得谭松往不敢想的方向深思。
可谭松说“那时他才几岁如果是他动的手,他得从哪年哪月起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勾结北襄了”
有的事情,往往当局者迷,周妙宛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定北军此前一直在您的掌控之中,他不过上位半年而已,如何能蛊惑得全军人都甘愿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跟他一起造反您有没有想过,这个局他到底布了多久,又早在多少年前就开始收买军中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