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才惊悚的一幕做对比,周妙宛忽然觉得他这张讨厌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没睡醒,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又倒了下去。
窗口有光,所以她背过了身去,继续睡。
睡着前,她说“你若能想清楚怎么和弦月解释,那摘了便摘了吧。”
这一回的冬天依旧漫长,可似乎不算那么难熬。
李文演重新给弦月画了一张消寒图。
娘俩每日一起添一笔,算着算着,寒冬一日日远了,春一天天近了。
这张消寒图上的花瓣都填满了,但周妙宛房中那一幅却还没有。
弦月高高兴兴地把填好色的梅花们挂在了自己的床头。
小孩子骨头细嫩,容易折,但是也容易长好。养了一冬,她终于解脱了,不过这回她倒不敢再满地撒欢,她娘的冷眼还犹在背后呢
这里的冬天几乎是寸草不生,周妙宛把莳弄花草的嗜好抛下后,到了春天花儿再度盛开,也没有捡起来。
不过,每日清晨,她依旧会在窗台下看见一束扎好的花儿。
她的手艺没练好,倒是李文演把手艺练出来了。
周妙宛拣了一支开得最盛的,插在床头的花樽里,蘸了胭脂,旋身在屏风上轻轻一抹。
也不知何时能画满呢她歪着脑袋看了一阵,又丢开了。
她的身体也好似在春风的渐渐吹拂下好转了。
找了几个不同的大夫把脉,都说她如今脉相稳健,调养的药不必喝了。
是药三分毒,能不喝药了,周妙宛很开心。
而且不用喝药了,她也不必再被捆在此处。
正值春暖花开,她前后跑了许多趟,物色了几处宅子,拿了地基图回来,和弦月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左右商量。
“这个如何,有两间书房,到时候我们一人一间。”
“我喜欢这个这个这个,我想要这一间”
听着一大一小碎碎地念着,分着宅院里的房间,李文演耳朵都竖起来了。
他在眼巴巴地听有没有他的一间。
月亮城中。
人口简单,无需什么深宅大院。
呆久了,她连眼下三进的院子都觉得有些大了。
到了这里,弦月终于可以正经去书院念书了。
京城太后把持朝政,她兴女学、募女官,倒叫遥远的北疆都被影响到,兴起了女书院。
周妙宛在书房里打着算盘,清着掌柜们送来的账本。
书桌前,那副消寒图仍旧挂着。
只差一瓣,便圆满了。
李文演坐在廊下的红木柱子后,时不时悄悄打量她一眼。
她在算账本,而他在画她。
周妙宛是知道的。
算盘打累了,她揉了揉手腕,隔着琉璃窗瞥他一眼。
她大声道“画好了吗”
李文演点头,他带着他的新作款款走了进来。
她在检阅他画的如何。
周妙宛使劲挑毛病“这里,留白太过了,寡淡;这里,我的眉毛哪有这么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文演面露难色,他说“都听你的,一会儿便改。”
周妙宛挑起她“哪有这么粗”的眉毛,看着他“什么叫一会儿”
李文演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笑了“那我现在便改。”
几年下来,她的性子倒是越发回去了。
连弦月都顶不住她使小性的本领。
“这才对嘛,”周妙宛笑眯眯地给他腾出位置来,看着他的笔尖从画中的她脸上经过。
没来由的,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