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晏拿过桌子上刚刚制作好的炮车模型,眼神沉沉。
这就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当时在白马寺,周淮晏为阿翡燃放烟花的那天晚上,当时其实有将这张底牌告诉对方的冲动,他说,
阿翡,你信这世界上有比刀剑更厉害的武器么只需一击万千兵马,便尽数灰飞烟灭。
若是再说下去,周淮晏或许就真的告诉他了,不过好在,他当时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时间太短了,当年他考验了红豆将近八年年,才将其真正当做自己的心腹,而阿翡待在他身边还不满一年,他竟是便已经给予了对方那样的信任。
周淮晏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对。
于是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
少年清楚地知道,那样可怕的热武器若是提前出现,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和历史的进程。有可能会导致无法想象的,更可怕的乱局。
或许热武器的时代终将来临,可至少现在,他不想经历那样的变革。
只是除此之外,少年找不到别的东西,作为最后一份强有力的保障了。
“殿下,他今日临走前,送来了许多许多东西。”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周淮晏拿着模型的手一顿,语气淡淡,
“以后都叫云翡大将军吧,不必如此避讳。”
“是。”
红豆的话音还没落定,便听周淮晏冷冷下了令,
“都拿去丢掉。”
“殿下”
红豆表露出几分急色。若是其他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可那些,是阿翡的血。
他用琉璃瓶装着,然后以此放在碎冰中送来。数量刚刚好是一个月的量,而且还说下个月也会按时送到,
红豆是见过周淮晏“瘾”发作时的模样,也知道若是用意志力真正根治,戒断才是最好的方法。
可太疼了,太苦了。
然而,周淮晏只是垂下眸子,拿着特质的工具开始将模型拆解,思索着这炮车的改进之处。
“本殿下不喜欢把话说第二次。”
“是。”
红豆又给他添了两盏灯,免得太暗伤了眼睛,这才依言去了。
这天起,没有了那人的阻碍,周淮晏终于彻底开始了戒断“瘾”的过程。
五日一次,冰浴,烈酒,蚀骨之痛。
在外人看来,他又像幼年那样,缠绵病榻终日不出。李太医几乎是住在了栖梧宫。
周淮晏谢绝了一切来探病的宾客。
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那位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叶凌云也来探望过他。
就是之前在除夕夜上,舞剑,说崇拜皇贵妃江悯的那位。
重臣嫡女以未婚之身,一个人来探望同样未婚的皇子,一时间谣言甚嚣尘上。
可周淮晏没有时间顾忌那些,他的瘾每每发作一次,那一整天,人都是恍惚的。而且发作过后,身体还会虚弱一天。真正清醒的时候,不过两三日。
而这两三日,他还要做更多的部署和布置,不仅要避开皇帝的耳目探查,还要关注北境的战况局势,最重要的他要知道齐守邦的动作。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周淮晏才终于接到了北境的第一封战报。
冬日严寒,不能再用冰浴,他只能靠着醉酒熬过去。
“殿下”
周淮晏虚弱的声音从床帘中传出来,
“念。”
红豆哭着给他念战报,
“十一月,国公爷抵达率军抵达北境,十万铁骑整军待命,第一仗便斩下异族王麾下一名大将梭罗图。”
“冠麾大将军云翡,奉命率五千兵甲在贺兰山阻击,鏖战四天三夜,尽斩异族八千,凯旋。”
然而听完这样的好消息,周淮晏却并不觉得高兴,因为齐守邦没有动作。
越是没有动作,就越代表着他后面有更大的动作。皇帝那边有阿翡抵着,对舅舅威胁最大的,就是齐守邦。
周淮晏不知道舅舅和那个人的父母曾经有怎样的过往,而卫国公也从来都不告诉他,他只是查到对方是在一场败战中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