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刻骨仇恨,只是苍白的,空洞的,甚至平静的,一份陈述。
可周帝当时,却在那一刹被震撼到大脑空白。面前那个病弱到似乎命不久矣的少年,对他说
我要让这个民族,在这世间就此,除名。
震撼过后,周帝的理智缓缓回笼,皱起眉,他预料到了卫国公之死会让周淮晏遭受巨大打击,可未曾想到,对方竟然说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话来,
“休要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我不要你的一兵一卒,也不要你的一米一钱,我只要,陛下的一纸应允。”
那天,周淮晏取出旁边的毛笔,不容拒绝地塞进皇帝的手中,
“反正,他死了,我的命对陛下而言,也就没用了。”
少年缓缓勾起一丝唇角,嗓音喑哑,
“不如,陛下拿来赌一赌,玩一玩。”
那一刻周淮晏的脸,似乎和濒死前的江悯重叠在了一起。
周帝原本并不想杀她的,只是他们不能有一个孩子。可江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开始疯魔。
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试图用利益说服一个母亲杀死她的孩子。最要命的是,江悯是卫国公最爱最爱的幼妹。
而当时,江毅正值壮年,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北境孩童甚至只知卫国公,而不知皇帝。
周帝忌惮,惶恐,甚至害怕,于是最后他不得不杀了她,
临死之前,江悯就是这样的表情。
平静如一潭死水,可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瞳深处,却像是有一场要焚尽整个世界的地狱业火。
可周淮晏,不是江悯。
当年江悯可不仅仅只是会领兵打仗,别人不知道,可周帝清楚,那位所谓的,在江南拯救了数万百姓的简空大师。
那不过只是先帝为了他那个私生子,把江悯的功劳,安在了简空身上。
而周淮晏没有江悯那一身好武艺,也没有江悯入行伍数年的经历和阅历。甚至都没有一副康健的身体。
只是,周帝不曾想到,周淮晏竟然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京城藏了两千兵甲。
他仔细确认过那些士兵并不是卫国公留下的北境铁骑,而是独独忠诚于周淮晏的私军。
可那又怎样
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连京城都没出过,几乎有十几年的时间都在缠绵病榻,吃喝玩乐,更别提去往冰天雪地的北境,带兵打仗。
可
赌一赌
玩一玩
看起来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的一场戏,却有无限接近于零的可能,真的彻底的除掉异族。
就像周淮晏说的那样,卫国公死了,他的命如今没有任何用处。
反正,哪怕周淮晏真的死在北境,周帝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
冰冷的帝王眯起眼,看着军队走出京城,逐渐消失。
哪怕是领兵出征,周淮晏依旧坐着最豪华漂亮的马车,他不屑于做出一副什么视死如归的无私将军模样。
与其在马上颠簸,不如在车中细细思量筹谋。
只不过,军队才走了两日,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女子混进来。
魏河,也就是当初教导阿翡的魏师傅,如今是周淮晏的副将,
“请殿下处罚是属下的失职”
马车中沉默片刻,传出少年冷淡的嗓音。
“是叶凌云吧。”
魏河一愣,惊诧于殿下的未卜先知。不过京城中人人皆知,去年周淮晏缠绵病榻的时候,那位尚书令的嫡长女可是孤身一人去探望了不少次。
引得京城中议论纷纷,满城风雨。
如今竟是还追随到了军队中。
魏师傅面色露出些许犹豫,似乎想要劝殿下莫溺于儿女之情,可他还没回话,就听见马车里再次传出一道命令
“让她上马车,本殿下有话要问。继续行军吧。”
“是”
魏师傅从军多年,哪怕心中有疑虑或是其他别的什么,可对于上面的命令却必然会分毫不差的执行。
很快,一身火头兵打扮的少女上了马车。
火头兵,也相当于现代军队的炊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