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含糊的声音愈发混沌,团长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浸泡在水里。
它再一睁开眼,仿佛回荡了十年前还是一颗孢子时,飘荡在空气里,又像是回到了刚刚从母体身边脱离的那一瞬。
它看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绿洲建立在沦陷区之中,重新变回孢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风吹起,穿梭在寂静的林荫中,一个个站在或近或远的精致的寄生物,正用漠然而厌恶的眼神看着它,让它有些羞愧。
团长心中惶惶不安,最终跟着冥冥中的指引,来到了这片神秘之地的最中心。
巨大穹盖之上,无数菌类、地衣类堆积成山,但都还无意外地枯萎缩水,仿佛所有的生机和水分都被什么东西榨干了。
一簇层层叠叠绽开柔软须子的半透明植被应该可以称呼为植被,正在植物的尸海中轻轻摇晃。
随着它每一次晃动,那成千上万根须子柔软摆动,无数肉眼看不见的浓密孢子从中脱落下来,被风一吹便漫向四面八方。
这便是联邦和全人类穷尽百年,也没能找到的孢母。
那么小小的一个,还不如人类的巴掌大,柔软美丽。
然而就是这样一株看似无害的生物,将人类的世界和文明从和平时代带入末世崩塌,摧毁了大半个星球的生机。
孢子们无根无基,不能像孢母那样扎根在肥沃的腐土、或死去的生物尸体中,只有鲜活的生物胸腔才是它们最后的寄居地;
如果不能完成寄生的使命,它们将一辈子漂泊在空气中。
越是靠近孢母核心部位散开的孢子,数量越少,序列也就越靠前,能力也就更强大。
对于每一颗孢子来说,母体是它们的母亲,和唯一的神明。
回到出生地,团长神魂都在颤抖,在惊惧。
它清楚记得自己明明处于战场之中,即将被拔除,即将为了保护它身为一个人类所爱的妻儿,去说出一些背叛种族的秘密;
就在这个时候,它看到了母亲。
团长不知道这是基因中的影响因素,还是什么原因,但它此时轻轻飘荡到了那纤细柔软的触须上,尽管没有触感,但一抬头,成千上万个正在黏在须子上沉睡、成长的兄弟姐妹们尽在它的头顶。
“母亲,我、我不喜欢人类,但我必须保护我的家人啊”
须子轻轻晃动时,一种轻柔的力量流遍它的全身,让它昏昏欲睡,仿佛又回到曾经还未脱离母体时的感觉,身上断裂的骨头和破碎的内腑,痛苦也在一点点减少。
团长感激涕零,“母亲你原谅我了吗”
然而很快,它模糊的眼前便逐渐清晰起来,那片神秘之地也彻底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它做的一个梦。
但身上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减弱了不少,被撕裂的翼膜似乎在短时间内长好了。
然而团长面中的眼球攒动,最后无数颗眼球定定看着身前的情景。
它蹼爪中抓着一个人类,断裂却依然锋利的、能够轻轻松松穿透人类胸膛的吻,已经撕裂了这个人类的身体。
她的皮囊憋了下去,秀美的面孔在死之前,似乎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拟蝇种。
粘稠的血液从吻部吸入口腔,安抚治愈着断裂的孢丝,让这具身体重获生机。
眼球颤动时,团长看到了一并被它钉穿的小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