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然,不能再跳雪了”尼诺一头茶褐色的小卷毛耷拉下去,他已经自行消化情绪很久,不愿意突然消失在所有人面前,才选择勇敢地自己公布这个消息,又是比较乐天的孩子。
但毕竟,他才16岁。
凌放这才知道,为什么前世见到的尼诺,并不是一名运动员,而是fis世界杯官方转播团队的工作人员,开朗健谈,是转播组的小组长,很受信任和身边朋友的喜欢。
他曾经都没有和尼诺共同比过赛,只是知道尼诺是跳雪运动员转行。
转行对搞跳雪的来说,再常见不过。凌放前世其实没见过尼诺几面,也未曾深谈过,居然连他受过这样的伤,当时身上是义肢都不知道。他以为那只是因为尼诺的成绩一般,又有了别的爱好。
凌放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开口“尼诺,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尼诺冲着他努力地扬起和以前一样的调皮笑脸儿,“还是g最关心我啦”
他的原跳雪队友,法国那长发妹子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壳,“你严肃点啊”
尼诺有些犹豫地“哦”了一声,“其实我想过,残疾人体育运动中心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选择别的项目,像是残疾人铁饼、轮椅冰壶那些。”
这句话他说的挺犹豫,似乎没有深入考虑。随后说的下面一个选择,更有条理些
“也有其他不错的机会,是fis的比赛现场摄影师,我家里有人做这个,我在认真考虑。”
法国有非常成熟的学徒工作制,尼诺可以在年龄到了之后,通过特殊考试进入职业大学,半工半读,作为学徒拿到一笔高薪,尼诺家境算是中等,这样一来,他以后工作也妥了。
算是同龄但其实还比他大的跳雪运动员们围着他,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坂本浩二有些艰难地提出“还是应该,看你的爱好你摄影不是也不错吗”坂本浩二也爱玩玩单反,知道尼诺起码有摄影这方面的喜好。
凌放看着尼诺的眼睛,认真提问“尼诺,你想过吗,你到底想拍摄其他运动员比赛,还是想自己站在赛场上呢”
瑞典的“大堂哥”性格比较直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做男人还是要逼自己一把”克里斯多夫从背后捅了捅他,他才意识到这话不对,
“我没别的意思对不起”
尼诺沉默了,没立刻给出答案。这是很慎重的选择,前者还能接触跳雪运动,后者意味着换项目,而且
凌放前世见到的尼诺阳光积极,看起来也很开心,但他没有跟凌放展示过自己的残缺。
如果参加残疾人比赛,则意味着要毫无顾忌地显露身体的缺陷,努力和健全的运动员一样,付出全部去拼搏。
作为职业体育人,凌放对这样的运动员充满敬意,但无论他还是尼诺本人,都清楚外界很大一部分人对残疾人体育运动的心态。
大概可以概括成
“我也知道要尊重、要给鼓励,但看着怪不落忍的都不健全了还豁出命去拼奖牌,看着有点难受扫一眼看到肢体那里的时候,我下意识就会转台,莫名不太想看人都这样了、还要比赛啊”
这或许算是某种人性。总觉得体育运动,是盛事和欢聚。这样的观众里,很多是很心善也很共情的人。他们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在赛场上看到那些无法弥补的缺憾。
更高、更快、更强的无上荣光,似乎只能分出残留的、很小的一部分给残疾人运动员。这种认知,有时比复健和锻炼流汗、流泪甚至流血的辛苦,都更让人想退缩。
这毕竟是尼诺要做的人生选择,凌放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会和其他几位运动员一样,说说个人的意见,但他现在,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