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齐齐退出流岚院。
光线昏昏的房间,魏汗青站在门外低声喊了一句“夫人”。
魏夫人没理他,和往常很多次一样跪伏美人卷前。
她给他的只有背影。
魏汗青贪恋地看着那背影,可惜烛光很暗,唯独那人画前的光亮着。
颜晴卑微地凝望画中人,幻想与那人一次次地鱼水之欢,一声声“阿四”从她嘴里吐出,仪阳侯沉浸在她赏赐的恩典。
她是他的神女,偏偏他的神女遥遥痴望着她的君王,甘心在君王面前沦为荡妇。
殊不知君王早有了他心中的神女。
魏汗青木然地看着画上之人,慢腾腾起了杀意。
杀意才起,烛光一闪看到画中人噙在唇边的笑,他立时神魂战兢竟是被自己的幻想吓得萎靡。
冷汗自后背渗出。
威风不再。
颜晴的梦戛然而止,披好纱衣,她凉声道了句“废物”。
仪阳侯苦笑与大炎朝英明儒雅的圣天子相比,何人不是废物
“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魏夫人背对他,衣衫穿好又是好一副寡欲端庄“他不知道。”
“既不知,为何不让他知凭你的能耐、相貌,何愁不能常伴君侧”
“常伴君侧”颜晴嗤笑“你说我与阿姐,论能耐、相貌,谁更胜一筹”
魏汗青坐在圆木凳,新年夜,他想和自己的夫人多说几句话,即使围绕的话题是他不喜欢的。
但夫人喜欢。
他不想骗她,沉吟一番,如实道“各有千秋。但我觉得你更好。”
“我为何好”
“你更有红尘味儿。”
红尘味儿。
颜晴捻动佛珠的动作一顿“你道我为何礼佛”
“你心诚。”
“心诚”她面无表情道“这便是说谎了。我礼佛,一为内心平静,二为脱俗。”
既是为脱俗,那么礼佛多年仍是满身红尘气,便成了天大的讽刺。
颜家两姐妹,曾经也有过形影不离的要好,那时候阿姐最疼她,阿姐生得仙气渺渺,是她求不来的风姿卓绝。
不仅她羡慕,阿四也喜欢。
她输在这一身红尘,以至于陛下眼里除了阿姐,再无其他女人。
连个妃位都吝惜赐人。
为那一人,舍了三宫六院,一点希望都不给别人。
“你走罢。”
颜晴继续诵读佛经。
魏侯爷走得不情不愿。
半个时辰后,她看着画中人,痴痴地看着。
季萦哄皇后睡下,一个人来到乾宁宫的琴房。
影卫无声无息出现,屈膝跪地。
“人找到了”
“找到了,就在京城的九流胡同,十几年过去相貌变了很多,瘸了腿,毁了容,想必是当年为娘娘接生后,趁宫乱逃了出去。”
“切莫打草惊蛇,先盯着,把她的消息放出去,看有谁来找她,又有谁要杀她。”
“是,陛下。”
福寿宫。
偌大的福寿宫安安静静。
宫人几次去请长公主被拒,太后心情不好。太后心情不好,姣容公主连与帝后的家宴都没参加。
“皇祖母,您莫要忧心,皇姑姑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罢了。”燕太后打起精神来。
季青杳为她放好靠枕,嘘寒问暖。
“你不该来。忘记哀家提点的了要拿他们当亲人,否则假的永远是假的。”
“可皇祖母心情不好,杳儿是皇祖母养大的”
燕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知是笑她天真,还是笑她在自己面前装傻。
她长叹一声“你说是便是罢。想哀家一把年纪,喜庆的日子身边竟只有你一人陪伴,说起来也是”
也是凄凉。
季青杳柔声宽慰她,心中却是腹诽您老人家活得好好地过新年,柳家那般大族却是覆灭了,活着的凄凉总比死成渣强,怪乎季云章不肯来。
“核酥还在怪哀家”
姣容公主轻声道“皇姑姑不肯来,多半是被那瞎眼妇人迷住了。”
“荆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