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忍无可忍地关了门,载着一车此起彼伏的“哎他可是色狼啊”“小姑娘你是不是拉错人了”的呼喊离去。
宿鹭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翻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听见小姑娘语无伦次地道歉与道谢,抬头发现对方已经疾行出两三米远。被指认作色狼的男生眼里的疑惑与烦躁几乎凝为实质,就算他下一秒反客为主报警说被精神病骚扰,宿鹭也不会觉得奇怪。
愈发严重的头晕不允许她继续思考。宿鹭一声不吭地捂着额角离开,视野里浅红色地砖不断融合分离,耳边噪音忽大忽小,让她有种大脑正在飞速旋转的错觉。
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远,等她意识恢复清明时,人已经坐在长凳上了。
海风吹得她昏昏欲睡,宿鹭深知自己没精力再坐公交或打车,索性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闺蜜是土生土长的嘉林人,宿鹭和她小学时就认识,兵荒马乱的青春期两人同舟共济,因此就算高考后天南海北,至今六年未见,也不觉生疏到哪儿去。
嘉林市在旅游业下了狠功夫。挂断电话,倚着小西湖公园的长椅吹海风,宿鹭抬头看天幕疏密有致的薄云,难得有了几分惬意。
反正自己已经没那么多可在乎的了。她想,不如再过一段时间,回嘉林定居吧。
身体的弱项使她擅于沉浸于精神世界。这时通常自身与外界的时间流速被分离,印象里只是过去了五分钟,手机却显示已经两点二十,闺蜜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再过个红绿灯就到清水巷了,”对方说,“你状况如何,需要我进公园接你吗”
“不用,”宿鹭说,“我去公园门口等你。”
她拎着双肩包起身,环顾四周时无意看见不远处的建筑背后翻腾着浓烟。起初她以为是建筑内部的火灾,往旁边走了几步、调整角度才发现,黑烟源自两幢建筑之间。
其余的被平房挡住,看不真切。
消防车已经在事发处鸣笛,宿鹭于是不再在意。来到公园门口时闺蜜正好停下车,摇下车窗朝她使劲儿挥手。
宿鹭在副驾驶坐下,听见闺蜜问“这几年身体怎么样”
“还行,”宿鹭扣上安全带,“精神好多了,不会再一天睡十六个小时还犯困。”
闺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我想着你工作怎么办呢。体质差不是办法,你得想法子补补。”
“嗯。”
闲聊间公交车上被强行驱散的困意重新附在了宿鹭身上,她偏头悄悄打呵欠。失去意识的前兆降临,闺蜜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桥附近发生了车祸,我们得绕路走话说高中时你那男朋友现在在哪工作你们还有联系吗”
困倦来势汹汹,宿鹭甚至来不及思考,便彻底陷入意识的黑洞。
“哎你这人怎么抢方向盘呢”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闺蜜遇上闹事的了宿鹭心想。她着急起来,眼皮却黏得死紧,控制中心失去了与躯体的联系,使得她的身体好似千斤,死死镇压她的灵魂。
在车里浅睡也能遇见鬼压床,这是宿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深吸一口气,她凝神静心,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仔细听周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