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沿着乡道往郊野行,马车走了一个来时辰,遇了四道关卡,有红眼病的全不能过,直接送到镇上疫病所去。
唐荼荼望了望外边,大晌午,乡道上除了差役和民兵,竟瞧不见什么人。
官道县道一封,集市限流,街道严查,一县的生产商业活动都要停摆。这么着来上一个月,就得掏空整个县今年的盐税,全县全年三分之一的收入就出去了。
杜仲又瘦了,占了马车一角,几乎整个身子都藏在了车窗照不到的阴影里。唐荼荼没看他,仍然觉得这道视线胶在她脸上,看得她口干舌焦。
什么“大主子白章”,什么“殿下”,不知杜仲能听懂多少。
她要做生理盐水,瞒谁也是瞒不了杜仲的。
外边车夫“吁”了一声,马车里让人直犯恶心的晃动总算是停了。
“姑娘,到了。”
唐荼荼下车望去。
东镇少高山,多坦原,因为依着海河,山林和河网密布,她脚下这块就是一片有山有水、冷冷清清的好地方。
挨着河,因为三酸两碱的制备需要有充足的水源;取矮山,因为上游的山泉水相对清澈。
地段开阔平坦、人烟罕至,则是因为唐荼荼也不知道源源不断地造生理盐水,排酸排碱、烧锅炉,会造成多严重的污染。
天初初化冻,林中有湿雾笼着,脏空气不容易循环走,所以得找个高处。再考虑储运条件,得挨着乡道。
她在地图上圈来圈去,整个东镇可选的地方也就这么一个了。
山头稀稀拉拉六七个一进院,篱笆院墙小瓦房,石桌石凳都有生活的气息,仿佛炊烟才刚熄。
叁鹰“这一片屋舍都是临时腾空的,是几家散户,掏点银子让人家迁去城里住了。要是有祖庙宗祠的,想撵人家走就不容易了。”
院里摆了十几口大瓮,里头全是白花花的盐,有天津本地的海盐,也有宁夏与山西的池盐、川府的井盐,他们把能找来的所有细盐全找齐了。
地上摞了十几个木箱子,里头东西多是石头质地,红的白的绿的,质地颜色各有分别。
这是石灰粉,那是毒重石
唐荼荼蹲下要拿,又怕跟自己手上的汗反应了,弄出什么灼伤来,拿布包了手,用火钳夹起几块凑近看。
质地比她想得要好,好许多,有杂质的原矿该是有杂色的,这几样矿的颜色却相对纯粹,是各地粗加工提纯过的,做画画的色料是够用了,制备生理盐水不知道能不能行。
“姑娘看看是不是这几样”年掌柜问。
唐荼荼“我不知道,试了才知。劳烦您找几个手脚麻利、记性好的,穿上利落的衣服,多穿几层,手上也要戴防护,石灰和绿矾都会灼手。”
她说话,旁边两个绿衣小吏竟提笔就记,唐荼荼愣了下“这些你们不用记,试错的配方没什么好记的,我自己记就行了。”
两位年轻的小吏含蓄一笑,没有停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