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苦笑“父亲的脾气,大哥还不知道他说失了大同,他就是千古罪臣,就算逃回京城也得被皇帝老儿拘禁到死,那活得多腻他就坐镇府台,哪儿也不去,要是守不住了,咱父子几个就一起上路。”
亲王世子四十来岁人了,被这话逼出两眼泪来,拍拍二弟肩膀,匆忙点将去了。
长城一破,就成了一道漏沙的口,先锋营只能冲出长城去打仗,调集几万民夫修补长城,哪怕是修补成错落的二道关,让元兵绕半个圈,也比让他们畅通无阻地攻进来好。
只要拖累元兵的行军速度,拖长他们的补给线才能有等来援兵的机会。
外关的铁火弹已经打空了,只剩稀稀拉拉的泥弹土弹,填药少,落地能轰死轰伤二十个敌人就算赚。元兵与他们作战半年,对这疲软的反击阵势再了然不过,几万探马赤悍不畏死地冲,怎么也打不绝。
草原上狼烟不断,那是一个个被踏平被碾碎的民屯,却等不到一个救兵了。背后的巨狮稍一显疲弱,这群依附着盛朝的番邦小族就没了立足之地,被蒙古铁蹄践成了泥。
可他们没处去了,无数难民负老携幼,朝着大同逃。
“世子可要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亲王世子握了握手里的长戟,朝着城下吼“不准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里边混杂着多少蒙古探子,绝不准放进一人来封死外关,这群蛮民若敢冲关,杀无赦”
抢在封关前冲进来的番邦百姓跪在城下哭嚎,几十种听不懂的土语混杂,他们说的不是中原话,身上兴许流着四分之一汉民的血,但相貌有异,就隔了楚河汉界。
那群难民的哭声陡然变成惨呼,元兵几队探马赤逼近,已有稀稀落落的流矢仰射上来。
来了
亲王世子神情一肃,刚要挥手下令出兵,东北方向忽有一小队精骑天降,全提着大开大合的远兵器,将几队探马赤绞杀了个干净。
城墙下几名精兵护着一旨朱封,高举着冲上高地,提气长喝“二殿下有令,开城门放流民进城”
副将大喜“世子世子二皇子殿下亲自带兵来援了”
亲王世子忙掏出千里眼往远方看,见长城断裂处竟真的堵住了,几千前锋营后边,还有老长的队伍策马狂奔,尾旗赤红,是二殿下的亲兵
亲王世子急忙挥手“速速听令,开城门几位将军与我前去接应”
番民终于得了喘息之机,疯狂涌入。几千前锋兵组成五重防线,一道道的开合,放番民从长城的裂口进来。
人流如涌,逃亡的妇孺被子女拽扯着,瘸腿的老人背着孙儿踉跄地跑,兵民顾不上一家欢,也来不迭护送他们进城。
没人道谢,没人假惺惺地磕头叩首,歌颂皇恩,都在朝着唯一的城防逃。
晏少昰垂眸看着,于此一瞬间,忽然懂了“城”的意义。
城郭沟池以为固,士在外,使老弱妇孺得所庇。
他握起长枪直掷向前,鼓声骤起,几百把冲锋弩弩尖绑着朱红的进攻令,朝着北面射出去。
“将士许国,死不旋踵冲啊”
天像漏了一道口子,多日不见的金光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