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呼吸都滞住了。
那琉璃瓶竟不是个摆设,顶上呈花苞形,托着一颗掌心大的珠子,莹莹发着光。
唐荼荼轻轻碰了一下“娘,这是什么”
华琼道“这是萤石,磨成圆珠,也能算是夜明珠吧,不值几个钱。本想拿红光珠做的,你姥爷舍不得,说是要留着打头面,将来给孙媳妇。”
那萤石珠光线很弱,却也够用,夜里起夜起码能有个光亮。
木盖做得大小正好,盖住那朵花苞,淡淡的萤光就没有了,屋子里又大黑下来。
唐荼荼仿佛被珠珠附了体,揭开,盖上,揭开,盖上,玩了两三趟,才放下那顶盖子。
这屋里的各种奇思妙想,都让她的神经在盛朝和末世之间纠扯着萤石珠像她那时候的小夜灯,这柜子像床头柜,屋里的陈设,好多处都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可再一细想,上圆下方的红圈椅,模糊不清的铜镜台,衣箱、绣墩、多宝格,脚上踩着的木底屐,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四根床柱能有两米高,就连帐面上暗绣的纹路,也全是大盛朝的孔方钱。
处处古风古韵,又哪里都不像了。
满屋没有电,没有自来水,屏风后边遮遮掩掩地放着恭桶,又哪里跟她的时代像了
唐荼荼无声呼出口气。她心里涌上浓浓的想家的滋味来,不敢深想,闭眼把满脑子思绪倒出去。
肚子上忽的一重。
华琼搭了一角被子过来,“晚上凉,搭上被子睡。”
唐荼荼扭头看过去,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光彩烁烁,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娘,我问你个事儿,你掂量掂量能不能跟我讲。”
华琼叫她逗笑了“掂量什么,你问就是。”
唐荼荼问“下午回来时,我听街上的小铺掌柜都喊你三当家,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华琼没掂量,眼也不眨地就给她透了底儿。
“这条街上的铺面都是咱家的,那些掌柜是租着咱家铺面做生意的。”
唐荼荼“”
她半张着嘴,明显傻了,只是屋里黑,华琼没瞧见,权当给她讲睡前故事。
“你姥爷啊,早年是在天津卫发家的,卖些杂货。因为他娘就是娘的祖母有湿咳疾,受不了海畔的风,于是你姥爷咬咬牙变卖家产,举家迁来了天子脚下。”
“京城这地界儿做什么都贵,家资凑一块,也只够赁一家铺子,还是做杂货生意。店小利微,因为你姥爷进货比别家快,慢慢赚了点钱,就把铺子买下来了。再后来生意渐兴,他想着,扩扩店面吧,便把左右两边邻铺也买下来了,打通,做了一家大杂货铺。”
“你姥爷节俭,赚点钱也不会花,一有闲钱,就去买个铺子。他也没那眼力见,不会挑京城的旺铺,怎么买呢沿着西市这条街,一家一家铺子挨着买,必须要跟前边的挨在一块,美名其曰这样连起来好看,还能互相照应着。”
“人家有的掌柜硬气,家传的铺子,就是不卖我这地界生意好,干嘛卖给你但慢慢儿地,看着周围茶舍酒肆药房、瓜果点心柴火摊,全成了你姥爷的铺子,人家嫌闹心,哭笑不得的,也就卖给你姥爷了。”
“铺子多了,雇工就多了,你姥爷操不过来那个心,就又都赁出去,租给小贩做生意,自己只管收租。有时候家里从南边北边进点货,也都托给店里去卖,卖出去了,抽八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