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肉吃多了腻,唐荼荼也不喜欢吃鸭子,到最后满口都是鸭油味儿,她喝了一杯果酒,咽下这个不舒服的味儿。
姚妃得什么病了太医多怎么了香香又是谁她觉得自己魔怔了,竟觉得这三岁稚儿是在传信。
可朦朦胧胧中,又有另一个思路破开迷雾,闯进她脑中来。
初六入宫参观的那一夜,二殿下说起姚妃时,用的是“偏信鬼神、神智失常”几个词唐荼荼当时听着,把“神智失常”理解成了他的嘲讽,类似于“这姚娘娘神经兮兮的”。
此时分神再想二殿下虽长了张刻薄的嘴,可怎么说也是知节明礼的,不应该是胡乱用词贬低他父皇的妾。
方才,她也总觉得姚妃神智不太对劲。
唐荼荼仰起脸,往左手边望去。
这位娘娘思维不连贯、说话声量忽高忽低、偏执、恐惧、情绪变动过快,每每吩咐侍女做事的时候,就双手木僵地比划。
这会儿分明没人说话,可她望着虚空某处,嘴唇翕动,是在自言自语。
半晌,姚妃视线才聚了焦,朝她望来。见九殿下没哭没闹,这位母亲感激地笑了笑。
有点像末世中常见的轻性精神障碍。
唐荼荼回了个笑。她被各种胡思乱想拖着走,没留意时辰。
再回神时,重阳宴已经结束了,大臣命妇们依次告退,一群皇妃却都没走,留下来瞧热闹。
唐老爷刚才就得了信儿,坐立难安地等了半个时辰,一听通传,匆匆进了殿中。
“微臣礼部仪制司郎中,叩见皇上、太后、娘娘”
唐荼荼松开九殿下的手,那孩子忽然惶急起来,呼吸短促,扯着她袖子不放,眼里竟露出恐惧之色,哆哆嗦嗦地瘪了嘴,似又要哭。
奶嬷嬷连忙抱进怀里哄,笑说“这才一会儿工夫,小主子就认人了。不妨事的,姑娘就坐这儿回话罢。”
唐荼荼“我过去一会儿。父亲跪着,我坐这儿不合适。”
她拍拍九殿下的手安抚,走去白玉阶下,绕过这扇丈宽的座屏时,终于看见了二殿下。
唐荼荼从没见过他脸色难看成这样,在南苑,北元人闹出那么大乱子,他也是端肃的。
这当口,他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隔着五步距离,冲她略略一点头。
唐荼荼甚至不明白这个点头是什么意思,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却松开了,冒出一丝“被珍重”的暖意。
殿下,有在为她想办法。
唐荼荼转回身,随唐老爷一起跪下了。
“这位真人,是不是哪里算错了”
唐老爷谨慎回话“小女属猴,甲申年生,是井泉水命,一生保守但富足。当年卜名大师说水太盛,添点木好,就往名字里头加了俩草字头,叫荼荼,成水绕花堤命格与火命可是一点不沾啊。”
坤山真人一怔,又白了眼掐算一遍,横眉竖目道“绝无可能我半生算命无数,瞧人灵台相从没错过一回给殿下消灾挡厄是大事,你句句推诿,是何居心”
唐老爷从没想过这辈子头回进殿面圣,会是这种情形。他做小吏久了,跟礼部那些脾气温吞的大人们处久了,气势远不如坤山真人。
叫这道士当头一棒喝住,唐老爷头上的汗直往衣领子淌,战兢道“小女今年十四,属猴,就是甲申年,井泉水呀”
与萧淑妃同坐的三公主嘉善,出声道“父皇,真人确实算错了。我今年十四,我也是水猴子呀您和母妃还总拿当年洗三礼的事儿笑话我,说那时我在水盆里扑腾得可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