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机一动,又憋出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句她有点记不清意思了,好像寓意不太应景唐荼荼犹豫了一息的工夫,后头排队题词的客人已经在催她快些了,她只好落笔,给后边的客人腾地方。
楼上十几张大桌摆开,是正宴所在,一层大堂却也都人满为患了。小二瞧她主仆俩没别的伴儿,穿着却都不似普通人家,猜是富家小姐来凑热闹,展手把人往雅间引。
“姑娘这边请,这边安静。”
这就又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主家宴客,后厨不敢卖弄手艺,做的全是大锅菜,出锅就装盘,上菜速度极快。
说是“送半桌酒菜”,竟还真的是半
桌雅间里支了张小小的圆桌,上了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四碗饭,份量和菜品都不含糊,确确实实是送了半桌,没因为她们两人年纪小而减菜。
福丫纳闷“奴婢还当半桌是糊弄人的,只给几个小碟呢。”
唐荼荼笑得弯了眼睛“吃吧,一会儿咱们再加菜。”
菜量是肯定不够她吃的,可这是唐荼荼穿来大盛朝后,凭自己本事赚来的第一顿饭,吃起来滋味格外新鲜。
唐荼荼跟福丫吃得正开心。东头与她隔着一座坊的通义坊,晏少昰刚从刑部下值。
这座坊中衙署密集,锦衣卫、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四座大衙依次如铁桩一般,矗立在午门西侧。各家衙署的六扇大铁门皆大敞着,却清一水儿地门庭冷清,行人借道时恨不得贴着墙根走,没哪个敢往门里窥探的。
时人皆道“东边掌生,西边掌死”,西边,说的就是这四座衙门,掌诉讼缉捕、律法刑狱,但凡进了门,不脱一层皮出不来。
“二殿下二殿下”
刑部一郭姓员外郎,趿拉着步子追出来,紧赶慢赶地在晏少昰上车前赶上了他。
晏少昰停下脚“何事”
郭围往门边走了半步,窘迫笑道“殿下这边说话”
他一露出这神情,晏少昰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冷着脸迈过门槛,跟着郭围回到了衙内。
“照殿下的意思,下官将小公爷关了半月,今儿就到半月之期了。殿下的意思是”郭围不敢擅拿主意。
晏少昰随口道“放出来吧。”
“有一小事,下官不敢瞒您”
郭围赔着笑,吐字模糊得几乎像舌间含枣“三日前,小公爷杖杀了一个刑役。那刑役家眷天天来大牢门口哭闹,下官怕闹大了,叫御史台的人看着了,往上边递折子,只能先给了那家五十两抚恤银,着人厚厚安葬了。”
晏少昰瞳仁一缩,几乎不可置信“杖杀他在牢中,哪来的人手”
郭围支支吾吾“小公爷的几个仆人来牢里探望,要送铺盖进去,那刑役不让
”
“混账东西”
晏少昰猛地咬紧了下颌。
郭围油得厉害,见他神色不睦,连忙改口“那刑役刚担上看门的差使,初来乍到不长眼,冲撞了小公爷,小公爷气狠了,令仆人抽他几鞭子长长教训。下官不敢拦,谁知那刑役是个有心疾的竟被这么几鞭子给抽死了”
晏少昰眼珠一寸一寸挪到他身上,露出一点没藏好的阴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