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扳指水头很好,朝内的一侧光滑玉润,外侧似嵌了块金片后又敲了许多凹点,摸上去粗粝,有一定的摩擦力。
唐荼荼勤学好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晏
少昰“弓弦磨手,最细的棉线弦反弹时还会咬走皮肉,戴上罢。”
“殿下不用么”
他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你操心。
扳指戴他拇指上正正好,戴唐荼荼拇指上竟也正正好,她的小胖指头粗得正好合适,稳稳地戴上了。
刚才,唐荼荼还觉得林里微风徐徐挺清凉呢,这会儿仿佛太阳趴树顶上去了,唐荼荼脸上有点烧,她拉开一弓。
脱靶。
又一箭,脱靶。
再一箭,离了八丈远,还差点射着远处挂天纱的影卫,那影卫闻声辨位,躲得飞快,从树干上摘下箭来,遥遥拱手一笑。
合着刚才那一箭就是巧合唐荼荼终于认命,老老实实从头学起来。
几个影卫七嘴八舌,终于讨论出来一套教科书级别的初学者指南,又围成半个圈出声指点她。
叁鹰嘴快,抢在人前“大拇指内扣,箭夹于其中,箭尾的凹棱嵌入弦线里”
正说着,却听唐荼荼问“我先前见入林的射手们,他们的箭不是这样的有的箭镞很长,有的很大,箭羽也有区别,我这是小箭么”
叁鹰叫她问得一愣。
先前精射手们入林,在看台前停留了不过片刻,别人看人看景儿、看皇上、看热闹,姑娘连射手们的箭羽箭镞都观察了。
他正要夸一句“姑娘细致入微”,唐荼荼却已经收拢心神。
嗖
又一箭,中了
“”又有影卫开始感慨“老子练这么多年”了。
头一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回连晏少昰都认同她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了,左右这丫头聪明,再多一样也是技多不压身了。
他总算抛下了自己那壶茶,迈开尊贵的腿走过来了,纡尊降贵地来给唐荼荼矫正动作。
“箭头细长的是飞虻箭,粗不过毫厘,却长一尺六,有你手掌长。用这种箭头射猛兽,连狮虎也能射个对穿,只要箭射中兽身,其必死,不用挑要害射,也不必追着受伤的猎物跑。”
“大箭镞么,你说的大约是三叉头,因为箭头沉,出箭后箭羽带
不住,受风扰动。这种箭头飞不远,但劲头强,成年男子拉满弓射出,箭头能射穿铁甲。”
唐荼荼怔怔听着,只觉这位爷给她调整姿势时,碰过的那几处她的肩膀、手肘,还有她疤痕初褪的手背,都麻酥酥地痒起来了。
痒得她躲了躲,调整了半天的弓一下子偏了位。
二殿下大约察觉到她没用心听,矜贵地收回了手,还去旁边拿湿帕子净了手,坐回桌上看邸报了。
他坐在这深山老林里,愣是像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似的,出门不管走到哪儿都要带着近日的邸报,围绕京畿那一圈省府的邸报,他全要过目。
唐荼荼心里腹诽一杯茶,一把伞,一张报纸看半天。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
一整个下午,唐荼荼都在跟这么一个方框较劲,影卫们瞧腻了,散开各自做事去了。
晏少昰一句“换茶”,没人理,他才从邸报上抬起眼来。
这群奴才不知是眼力见好,专门清了场,还是被廿一撵跑了,方圆半里都瞧不着人了,远处有他们牵着撵山子追猎的声音,调子悠扬,在山林间回荡,也似成了曲。
身边没人了,他才放纵目光,往唐荼荼那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