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道“七月乡试公榜后,浙江巡抚也效仿京城,出了一张神童榜,榜上少年才俊辈出,前三名都是萧太师重孙辈儿的少爷。”
“而萧家本家,连上三代各房的,入试者六十余人,中举者四十余,家门学风昌盛,传遍了整个江南道。”
这是想要借势重回官场了。萧家沉寂了八年,熬走了先帝,熬死了当初政见不合的那几位老臣,到底是想过回当初钟鸣鼎食的日子了。
廿一又道“云岚居士这头不见什么异常,这位居士深居简出,偶尔才在枫桥林会友,她那友人中有两位出家的比丘尼,也是擅作诗作画的雅士,剩下的都是居家修行者,几人在一块诵诵经、品品茶,偶尔也谈国事。”
晏少昰没耐性听下去了,眼角瞭一眼那本书。
“烧了罢。”
廿一将这页沿着书脊小心地扯下来,一点残痕不留,点起火折子烧了,并上云岚傍晚时走民驿寄去江南的两封信,全烧成了一摊灰。
这才把书交给影卫,叫他放回唐府去。
廿一丁点贼心翘起,装作不经意问“殿下是怕姑娘改投萧氏门下”
“她敢”
晏少昰喝完这一声,才觉自己情绪过了头,很快收敛好语气中的起伏,平心顺气道。
“萧太师做了三十年右相,其门生遍及北方六省,称一句半朝座师不为过。晚年时,他提出改革全国法令,再三上谏,皇爷爷不允太师错在称病不朝,激惹国子监数百名学生为他鸣不平,跪在午门前伏阙上书,让皇爷爷试行新诰。”
“天子之威,被一个宰相压制,你猜皇爷爷会如何”
“要不是萧太师退得及时,辞官乞骸,带着全家退避江南,侥幸从激流中抽身那伏阙上书再来上一回,萧家满门都出不了这京城。”
会满门抄斩么
廿一听得暗暗心惊。
萧太师在江南去世后,先帝追谥其为
文正公,天下文士都称太师为明臣典范,民间至今还有折子戏唱这段贤君明臣,谁不赞叹一句
只有剥皮拆骨去看,才能看出皇权和相权在里头翻了几个滚。
“老师是谨慎人。他怕留下那几十本法书,会给家族招祸,必然是亲手毁了,一本手稿也没留下来不然,皇兄这些年遍览三十省书,不会一直找不着。”
“太师若想让子孙继承遗志,一定会将手稿留给自家人,萧家藏书阁巴掌大个地方,找不着,那就是全毁了。他知子孙辈儿里没这样的能人,不合时宜的东西留下了,只会变成家门之祸。”
晏少昰站在书房窗前,往这老宅中望了望。
中秋过去,满树青翠见黄,天渐渐凉了。
“异人,传道授业,传不了心。咱们这时局,养不出这样的奇才来这些异人,死了就是死了,魂归于天地,不是子孙后人捧本书,就能踩着他们生前的足迹走一遍的。”
“而法典乃一国之基,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改弦易张,是要拿人命才能铺出来的路。萧家这一辈没那样的能人,况如今海晏河清的,动法典做什么别理他们,闹腾一阵也就散了。”
“派人去盯着江南,云岚这里也留点心,别让唐二与她碰面。几个居士,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廿一“是。”
把玻璃提纯和镜片的事儿交待好之后,唐荼荼脚不沾地地忙了起来。
她每天在工部、钟鼓司、知骥楼,三地儿之间跑,上午拿着知骥楼画好的原图去找皮影匠,下午拿着皮影匠刻好的驴皮去知骥楼,核对两头图纸尺寸。
唐荼荼在表格上勾勾画画“这边进度慢了,还需要五日才能画出完整图稿,明日先交一部分图过去,皮影匠赶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