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妃只惶急道“皇上快下旨,叫唐姑娘入宫来,九儿病了这许久,再”
皇上紧蹙着眉,心烦意乱斥责了句“宴毕再说,当着大臣闹什么”
“对对对皇上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姚妃慌忙撑起笑来“来人给唐姑娘赐座让小九坐到姑娘旁边,快呀都愣着做什么”
唐荼荼怔了怔,思绪岔了个道,又觉得姚娘娘神智不大对劲。
她是排在皇后和贵妃之下的四大妃,在宫里是能独领一宫的主子了,外朝父兄的功绩是她立身之本,自己也总该有点本事。
纵然拳拳爱子之心,可在这样的大宴之上,说话做事总该是得体的。
姚妃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嚷得满殿的大臣都能听着,说话颠三倒四。
一个生下小皇子的二品皇妃,竟惹得皇上厌烦
唐荼荼无暇多想,眼下她自己处境最难堪,还一句话没说呢,已经被这些贵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唐荼荼后背湿透衣裳的汗还没干,这又浸出了第二重。
她一时瞧不清楚局势,没想好自己是据理力争好,还是等着一会儿爹来拿主意好。
真要命,来之前没跟殿下问问他这爹娘奶奶的脾性。唐荼荼脸色不大好看,可还是得挤出笑,僵着身子坐下。
殿里的座次都是固定的,临时放不进桌来,席地支了张矮案。宫人摆好藤垫,唐荼荼盘腿坐下。
宫眷与男客间隔着屏风,有宽大的座屏挡着,她看不清二殿下那头,也不知殿下会不会替她斡旋。
于他,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
唐荼荼说不清自己算个什么,朋友算不上,下属也算不上,她只有这颗脑子囤着点后世新奇东西,堪堪能有点用。
只是
亲弟弟又病又做噩梦,那晚,二殿下跟她说起此事时,也只说不想宫里闹出巫蛊之祸,没为他这九弟担心到哪里去。
不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三岁大的孩子,连父亲都未必见过几面,这兄弟情分应该没深厚到哪儿去。
唐荼荼冷静地把自己换位到二殿下身上,掂了掂两头分量,没能掂出谁轻谁重来。
她心烦意乱,皱眉看着婢女上菜。长春宫的婢女给她添茶、焚香,拿湿帕子净手。
刚才还对她笑盈盈的婢女们,这会儿没人敢正眼看她了,全一副低眉顺眼讳莫如深的表情。
缠枝镂花的金炉中白雾袅袅,渐有甜香飘出。刚点起来的炉子还不烫手,唐荼荼一手抄起来,摆回婢女的托盘中,“劳烦姐姐把香炉拿走,我闻不惯香味。”
那婢女身子一僵,轻声应是,托着香炉退走了。
片刻工夫,旁边那张矮案也摆好了,紧紧挨着她。婢女给九殿下搬了个小板凳,扶他坐稳,奶嬷嬷跪在身侧伺候。
唐荼荼表情复杂地瞧了这孩子一眼。
听二殿下说,他这九弟学舌晚,至今蹦不出完整的话来。
唐荼荼细一寻思,猜透了九殿下刚才那声惊喜的“火火”,是怎么个意思倭人烧花楼的那晚,这孩子坐在马车里,大概是看着她了。
只是,当时离了十来二十步远,还是夜晚这么小个孩子,眼力这么好么。
唐荼荼问“你记得我”
九殿下点头。
想了想,糯声答“坐车车”
同坐了一辆车唐荼荼心忖那晚她力竭昏迷以后,醒来就到了二殿下府上了,难不成那晚混乱之时,二殿下把她塞皇子銮驾里了
九殿下不说话了,他眨眼很慢,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瞅着她。
他虽不吭声,规矩倒是学得很好,左手拿了块帕子,喉咙痒时会低低咳嗽两声,自己捂着嘴。
他两人坐得低,周围娘娘们全坐在桌上,渐渐没人往这里望了,唐荼荼不再装模作样,卸下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