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咧嘴一笑“过奖过奖,我大学辩论拿过金牌辩手呢。”
玄机居士捂住眼,不忍再看,瘫在椅子上跟死了似的,诙谐和画趣小尼姑全程一声不吭,扮隐形人。
都是成年人了,吵两句、发发火,就偃旗息鼓了。
唐荼荼想了半晌,唤了她一声。
“萧姑娘,我读过你祖父的大事纪,他用大半生思考、推演,晚年才组建了一个明正社。”
“当初,萧前辈的法子是最合适的,先召集一群有识之士,坐而论道,在讨论中教他们法理知识。”
“如果当年没有老皇帝扼止,现在,那些有识之士也该遍布天下了,各个开门收徒,向各地的书院和学生传授法律学。”
“直到年轻的学生变成讼师、变成夫子,敢开口议论朝政,他们会走上官场,从大厦最底层一层层地往上爬,直到走上各行各业最顶层。”
“让法典被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中,变成百年大计,一层层普及。让百姓知道皇帝不是天,法理才是天,而公理自在人心,让百姓知道面君不用跪,见了官员、见了财主不用害怕,让他们知道人还能有别样的活法。”
“弘传法典是特别好的事,从小处开始,让百姓意识到蓄奴是错的;户籍制度不必分那么细,对一些特籍的保护反倒导致不公平;让人意识到婚姻的基础就是一夫一妻无妾,不是一个茶杯能配三个盖儿,家里家外两头大是重婚罪,嫖娼是违法的”
“光是这些,没代人的努力,连个苗头都见不着。至于什么共产共治,那是更久更久以后,你的后辈子孙的事。”
云岚木然坐着,仍没听进去。
唐荼荼于是话风一转。
“不过社会公理本就是实践出来的真知,你有自己的见地,大可以按着自己的路去走走看但别口口声声说先人遗愿,做自我介绍时,也大可不必把你的家门挂在嘴边,借着祖宗的荣光叫人高看你一眼。”
“我虽不知萧前辈姓甚名谁,但他与我是同校。他的法学与见地,你理解不了,那他的遗愿,与你所想也一定不同,大可不必再将他挂在嘴边。”
云岚怔怔盯着她,脸上是如遭雷劈的白惨。
唐荼荼拍拍她肩膀“加油。”
晏少昰忍不住笑起来。
她很少说这么大串的话,做事的时候是沉默的,闲下来的时候话也不多,偶尔蹦对了话头,才乐意跟你唠两句。
多数时候,睁着一双眼睛四处瞅,四处观察,连晏少昰自己都要忘了,她也是巧舌如簧的人。
说完,唐荼荼抬脚要走了。
“且等等。”
晏少昰踱步到云岚跟前,问她“太师留下的法典在何处”
云岚怔然半晌,回不了神,咬了咬唇才道“那是我萧家立身之本,不能轻易示人。”
哟,居然真的还在
唐荼荼笑眯眯回了句“萧姑娘觉悟还不够啊,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可不会藏私,把好东西藏着掖着,算什么立身之本你把那堆书拿过来问我,比你自己瞎琢磨要省事儿得多。”
云岚一双眼睛已经红得没法看了,唐荼荼不敢再说,怕说哭她,扯起二殿下的袖子,把他拽走了。
晏少昰僵着这条被她拽着的手臂,双脚趔趄着跟了几步,直到行出院里,被属下奇异的目光盯了一盯,他才恍然回神,正身走稳。
唐荼荼反应慢半拍,走出好一截路,冒出来一句。
“其实她吼我的时候,我本来很生气的。转念一想,嗐,我跟萧前辈算同辈,她好像算是我的晚辈,我怎么能跟小孩子生气呢”
“再转念一想,我也没多大啊,凭什么要被她指着鼻子骂呀。心里火大,话就说得咄咄逼人了。”
晏少昰笑了声“没有咄咄逼人,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