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战场上受伤了,军医在后方,一时跟不上,那怎么办啊要是哪个兵被敌人砍断了手臂,大出血是会要人命的,你们知道该如何救吗要止血,可不是撒点药粉拿块包住就行。”
和光倾身问“那该如何”
唐荼荼起身把圆盘里的点心清走,筷尖蘸着菜汁,往盘上画画。
她一笔勾出一个五头身的小人轮廓,于心脏处轻轻一点。
“这是咱们的心脏,简单来说,心血会分两条路走向五肺六腑和四肢泵血的,这条路叫动脉,血流得很快,一旦受伤,血会喷射出来;血液在四肢流转一遍后,再回流到心脏,这是静脉,回流得慢。”
这说法从没听过,公孙景逸听进去了,眉尖拧成了疙瘩“这会如何”
唐荼荼“倘若手臂断了,动脉受伤,血液喷溅三尺,止血的药粉一撒上去就被血冲没了这时候要把伤肢抬高,用一根细绳使劲捆扎住上臂,就是靠近心脏的一端。”
“像这样。”唐荼荼抬高胳膊做示范。
“泵过去的心血就少了,减少失血量,等大夫赶来了,没准能抢回一条命。手指折了、腿断了,也都是同理,但捆扎不能太久,不然伤处缺血太久也会坏死。”
唐荼荼“这些,就是医学常识,是每个百姓、起码家家户户的读书人都该知道的事儿。”
后首那桌夫人们摇头浅笑,心说这孩子魔怔了。
行医施药,治病救人,那是大夫的事儿。寻常百姓知道到点儿吃饭,到点儿睡觉,每天走两步锻炼好身体,少得病就是了,何必人人都学着做大夫
还什么断手断脚,血呼啦擦的,说这做什么饭席上说这个,不像话。
出乎意料的是,公孙景逸几人都听进去了。
天津因为是京畿之地,此地军屯不像别的地方一样实行更戍法,天津是本地征兵,禁军不必往别省轮换。
将兵家离十里地,每三月都能轮着排休,是以卫所地方不大,不允许携家带口。
女眷进不得军营,可这些少年郎们,长这么大,起码一半的时光都是在军营里扑打过来的。
他们知道茶花儿说的是什么。别说是两军对垒了,军营里光是刀剑拳脚比划,也少不了折胳膊断腿的,私底下各种赌钱斗殴更是屡禁不止。
“且随你试试吧。”
公孙景逸这一晚上,头回撤下了脸上的吊儿郎当,他谨慎措辞说“你先雇学子抄书,要是能行,我请我太爷出面,在军营中试行此法。”
唐荼荼心头砰砰砰敲了几声鼓,又敬去一杯酒“那就多谢公孙大哥了。”
瑞方公子那绿豆心眼又作祟了“哼,你是给你太爷添麻烦。”
他一句一句地呛声,处处别苗头。怕他跟茶花儿结下梁子,成鹊笑着打趣。
“要是在全县分发这小册,得有人牵头,调遣人手,瑞哥儿就做个管事的,极尽口舌刁钻刻薄之能事,保准能把这事儿给办利索”
“是呀,你今晚上咋回事我就嚷了你一句,还记我仇了”
和光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点头哈腰“行,我给瑞哥哥赔个不是,我嘴快脾气急,说话不中听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咧”
瑞公子“哈”又恼又无奈地笑了声。
这一声笑自胸腔而出,把他嘴里那块点心呛住了,他连忙喝了一口酒,掩着口,笑着咳了半天。
和光坐下来又问荼荼“抄书得给钱,你爹还没上任,不好从衙门账上支银子,你自个儿有钱没”
唐荼荼笑起来“有的,我攒了不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