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意一怔,表情有短暂的空白,又很快复归原样。陆明睿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笑说“蒙哥酷信巫觋卜筮,堂堂主将,天天求神拜佛的,没甚么意思。”
几个将军哈哈大笑。
“孙副帅,把这万里眼锁了吧,今儿闹不出什么名堂了,看他们跳大神实在没意思。”
葛规表却最是敏锐,看见陆军师手扶在镜头处,不太自在地倚着铁壁站着,手始终挡着镜头。
“你看着什么了”葛规表大步跨上来,推开陆军师的手,就要自己凑头过去。
陆明睿一个文人,竟以手堵着镜片死死不松,可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挡不住葛规表拉扯一下。
眼看葛规表捂起一只眼,要贴上镜头了,陆明睿蓦地变了腔调“来人捆了他”
“怎么啦怎么嚷起来了”
葛规表一边城悍将,其长兄葛都督又是战死沙场被皇上追赠谥号的,陆明睿一个跟着殿下从京城过来的“绣花枕头”,什么才能也没展露过,城墙上的将士哪个听他的
众人迷瞪着,还不知道这头发生了什么,陆军师和葛将军怎么打起来了
等他们上前拦人时,已经迟了。
那是
无数笨重的铁锅被搬上城墙,刚点燃的干草还未起烟,活生生的人挣扎着,被元兵剥去破衣,赤条条摁进铁锅里
那是因为断后而被俘的赤城将士。
葛规表的瞳孔骤然紧缩,身形暴起,狠狠两拳砸开身边擒住他的卫兵,吼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意思”
“北元在活煮战俘拿着铁锅煮活人孙副帅给我点兵老子剐了这群杂碎”
这是每日例行巡防的时辰,城墙上十几位将军全在,听他此言众人神色大变,凑到万里眼前看了一眼,立刻滔天大怒。
“副帅不可”陆明睿额头突突直跳,飞快陈明利弊“一定是咱们近些时万里眼用得太频繁了,叫元人猜到了咱们有此等利器。他们今日抬着铁锅上城楼,早有准备,必定是在城中设了伏,今日绝不可出兵”
几个将军力如蛮牛,拉扯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你个书生懂个屁我等多少刀山火海捱过来了,怕什么伏击”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孙知坚一员老将,年轻时整治过乌斯藏都司之乱,青年斩锋,中年扬名,自幼学的就是兵者诡道、为了取胜不必计较手段的道理。
他却过早地做了天子近臣,后头那些年始终走的是仁义之师“讨不义,诛有罪”的正统之路,从没见过这样恶毒狠辣的计策。
城墙上下一片沸然,曾经退兵至此的赤城将士隔着国仇与家恨,吼声震天“杀了他们救回兄弟”
“我等自幼习武,武人当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群杂种的炖锅里”
陆明睿一个趔趄滚起来“副帅不可南城垣与我们相隔十里,元人知晓咱们能看见,专门跑到这头演给咱们看,这是诱敌之计”
孙知坚马步沉沉,死死盯着万里眼,只觉着自己二十年征战沙场,杀人累万,也从没做过这样两难的决定。
他看着几百战俘被捆在旗架上千刀万剐,被捆在高高的篝火堆上焚烧,被活生生地从城楼上推下去,摔成烂泥。
甚至,被拉上城墙与吃了药的畜牲交媾。
这老将军眼里爆出血色,吼了声“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