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禄台心神一震,脑子立刻清明。
“既如此,奴才立刻着人回京请旨,姑娘还有什么吩咐的,只管派人传话。”
说完,他带头作揖,后头三名影卫也全伏低了头,长揖到手。
“啊,不必多礼”唐荼荼受了他们几人一个大礼,纳闷地起身,还没想明白该还什么礼,几个影卫已经雷厉风行地走了。
唐荼荼关上窗,又疲倦地软回摇椅上。
脚底施了个力,摇椅载着她,船似的晃悠起来。
她被拘在这院中,外边的事儿全传不进来,芙兰这唯一的耳目也是老妈子性情,好几天了,外边什么事儿也不跟她说,一心要她安心养病。
唐荼荼只得清早傍晚,去院里看看那张红点图。
一月十二,上午增34人,下午17人。
一月十三,上午增37人,下午26人。
印坊最后一块空闲的地方也敞开了门,那是原先烧砖厂的制胚房,几千块砖胚模一下午腾了个干净,临时用木头钉了板床,来不及钉床的,只能两床棉被打地铺。
一车车的新被褥拉进来,公孙家又派了十几个仆役来添数,人人都脚步匆匆,连走带跑,一刻不敢耽搁。
清早打饭的队伍排得看不着头。才把病号饭做出来,厨房的火上就得煎药了,一整个上午全在熬药,寒雾拢着,中药的苦涩味散不出去,把东西六个大院熏了个遍。
在这地方封闭了四五天的病人,本来都跟同屋的住熟了,又加塞了一半的新病人,各屋都人心惶惶的。
一月十四。
自鸡鸣第二声起,一波又一波的病人往印坊送。
换作24小时时制,这是凌晨四点,唐荼荼被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惊醒,隔着纱窗,看见印坊的后门那处一片灯火通明。
不光有巡捕房的兵,还有穿着薄甲、提着防风灯的宿卫,另有民兵几十杂在其间。病人无措地排着队,似起了争执,隔着后园都能听到吵声。
唐荼荼忙摸了件棉衣,裹着披风戴好帷帽出门去了。
芙兰站在廊下抱臂望着那头的动静,她是武人,耳力极佳,声音顺风传来,芙兰不知听着了什么,脸色不太妙。
门轴吱扭的开门声在身后露头,芙兰立刻回身“把姑娘吵醒了”
唐荼荼眯起眼睛往后门看,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今天的病人怎么到得这么早”
赤眼病人排查是从近到远的,查完县城,再辐射到各镇各村。因为离得远,从乡村间筛检出来的赤眼病患者送到印坊,路途几十里地,往往马车走一夜,天明才能到。
每天的病人都是清早送过来的,这波病人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
芙兰知道她睡不着了,只好扶她过去,站得远远得瞧。
这波病人二十来人,却不知怎么围了这么多的兵。唐荼荼眯着眼瞧了半天,又是一惊染了疫的男人有七八个,全被麻绳拴着手,拴成一溜,身上穿着宽大的道袍,制式古怪,敞风露口的,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有几个男人想逃,差役们连踢带踹,压着人蹲到地上,大声呵斥着“都站好,清点人头,谁也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