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栘在少年身旁的石阶上坐下,“此事虽不怪你,但撒谎确不应该。”
“少君,我知错了。”少年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当真会连累少君吗是我不好,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那你告诉我,你都想了什么”
“我那位侍者大人过来的时候,说少君要召一名庖夫前往芷阳宫掌膳,我想让少君尝尝我做得菜,想证明我是可以当庖夫的。”
“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
少年满腹委屈,“阿爹不肯教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成为一名庖夫。”
“那你知道吗”
少年想了想,“知道,要学好技艺,做出可口的食物。”
“为何一定要做庖夫”
“我我喜欢做饭。”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喜欢了”
“不喜欢了”少年满眼不解。
“喜欢不是理由,把喜欢的东西做成事业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喜欢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你今天喜欢,也许明天就不喜欢了,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情,再多的喜欢也会被消磨殆尽,你想没想过,等你真的成为一个庖夫,要为之终生努力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你已经不喜欢做饭了,到那时怎么办呢”
他也曾有过很多喜欢,也见过很多人为“喜欢”二字不顾一切,但一时冲动的喜欢在人生的大潮中,很多时候甚至连一朵浪花也惊不起。
少年像是没有听明白他为何这样说,脸上都是茫然,“可我真的喜欢,不会不喜欢的,公子你相信我,就算就算将来不喜欢了,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把每一餐都做好。”
秦栘摇摇头,“庄喜,你阿翁说得对,你现在还不具备成为一名庖夫的资格。”
少年听他这么说,眼泪流得更凶了,“少君,我不明白”
秦栘说话并不委婉,“你做出了可口的面食”
不远处听墙角的庖庄,听到此处,气不过跳出来反驳,“什么他做的,狗屁分明是听了少君的主意才做的,还为此得了一级爵位,真丢尽了我庄家的脸”
秦栘哭笑不得,向身后陪同的侍人使了个眼色。
侍人会意上前,轻声细语劝走气急败坏的庄父。
秦栘望着面前满脸通红的人,“莫听你父亲所说,纵使我有主意,但我做不出,你却可以,单凭这一点,国君的赏赐,你当之无愧。”
“我”
“你虽做出来了,可现在这些东西,东厨里的庖夫个个都会做了,而且他们每个人做得都比你做得好,样式更多,口味也更加丰富,换句话说,君父赏赐你,并不是因为你做得东西好吃,而是你用了旁人没用过的方法,做了旁人没做过的,认同的是你敢于尝试的首创精神。但如果旁人说你不行,你就放弃了,这可不是秦人的作风。”
“少君,那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做一件事,要成为一个人,除了努力和坚持,没有别的办法,努力把所有人都会做的东西做得比所有人都好,努力去尝试新的方法,继续做旁人没做过的东西。末等的庖夫掌握技艺,能做出可口的食物,中等的庖夫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让可口的食物为更多人所享,最上等的庖夫让食物成为良药,治愈他人的伤痛,给人以勇气,希望和幸福。”
庄喜两眼怔怔地望着他,秦栘知道他给人喂的这一碗鸡汤过分抽象了,也不抱希望他能听懂多少,将热爱变成事业常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多一分热爱,人生便多一分无悔,努力过,坚持过,哪怕依然没有结果,问心无愧也是一种收获。
秦栘沾了神医的光,为了让夏无且服气,庖庄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离开庄宅时,医官若有所思,“美食堪为良药,何解”
秦栘故作吃惊,“不是先生说得吗”
“我何时说过”
“先生每次问诊,不都跟人说,要放宽心,莫多想,快活些,足见欢喜是良药。”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