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是温朗,梁延愣了一瞬。
温朗气质里天生带了一股桀骜不驯的野劲儿,五官浓丽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冷漠地盯着人看时,裹挟着浓浓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梁延张嘴,想打个招呼,但太久没见,加之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以激烈的吵架收场,气氛十分微妙。
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唇瓣翕动几瞬,最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明天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
“明早几点”温朗不仅表情冷,声音更冷,活脱脱一尊上门寻仇的冰雕。
“真的不用你和我一起去,我”
“八点。”冰雕惜字如金。
梁延想拒绝,但温朗已经拐进隔壁卧室,只留给他一片衣角。
梁延退回房间,拉开椅子坐在书桌旁,双眼放空盯着书桌一角,动也不动,僵成了一只漂亮的人偶娃娃。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出神发呆已经成了他的常态。
那场事故,不仅带走他父母,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肋骨断三根,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身体上的伤可以慢慢养好,最让他头疼的是情绪上的反常。
现在每当他生气或者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候,就会流眼泪,明明不想哭,可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住院的时候,他问过医生,也做过全面的检查。
检查结果是他身体没问题,医生判断可能是心理原因,暂时没有有效治疗的办法,只能靠他自己慢慢调节恢复。
在椅子上坐久了,其实挺累的,但他不敢睡。
现在睡了,晚上可能会睡不着,整夜整夜失眠的滋味不好受。
但,梁延还是失算了。
虽然他白天挺着没睡,到了晚上,关灯躺在床上,他依然睡不着。
卧室里静得压抑,闭上眼睛,一片漆黑,他仿佛身处死水之中,眼前荡起一圈圈黑色涟漪。
波纹越来越多,越聚越密,晃得他发慌,心里像被塞了个焦热的火炉,烘得口干气燥。
梁延倏地睁开眼,坐直身子,细白的指节紧紧攥着被角,手背筋络绷起嶙峋的纹路,冷汗从后背开始发散,蔓延全身,他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
之前在医院里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会找护士拿镇静安眠的药,吃过以后,勉强可以睡一小会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苦熬着。
但因为安眠药物存在风险性,他又不是天天失眠,所以出院时,大夫并没有给他开这种药。
喘息几瞬,领口处露在外的瓷白皮肤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嶙凸的锁骨线条愈发明显,清瘦得让人心疼。
他深呼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打算去拿点水。
走出卧室,一大片光晕落在他前方的走廊上,温朗房间的门没有关,灯还亮着。
梁延看着落在前方的光亮,愣了一瞬,而后放轻了脚步,不想吵到温朗。
刚走出两步,走廊上的光影忽然暗了,光晕中投下一道颀长影子,温朗出现在门口,两人不可避免地撞见,四目相对。
目光又一次对上,这次温朗却没移开视线。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说点什么直径离开,只会更加尴尬。
梁延躲开温朗冰冷的目光,指了指楼下,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秦蓓“我去楼下拿点水。”
温朗收回步子,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移开“带瓶可乐,谢谢。”说完转身回去了。
门口已经没有温朗的身影,梁延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