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恐惧起来,死瞪向宫理,咬牙几乎要骂她。帷幔内迟迟没有声音,直到一声拐杖声轻轻敲击在地面上。
看来帷幔里那位同意了啊。
黑袍男子一下面如死灰、半阖上眼睛,就跟个游魂似的从讲台上走下,半低下头。
宫理笑道“我帮你。”
除了班主任以外的几个人都紧盯着那章鱼头或者说发冠,宫理对待它的方式却相当轻慢,她手一甩,把章鱼头扣在了黑袍男子的光头上,他被冰的一缩脖子,睁开了眼睛。
无事发生。
黑袍男转头看向帷幔“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凉。奇怪,明明是发冠,为什么却觉得凉凉黏黏的”
宫理抬手摘下来,开口道“我认为这个只有我能用。而且它并不是谁都能命令的,但具体能命令哪些人,我还不清楚。”她说着,戴在了自己头上。
她往后踉跄了小半步,站住了身子,原重煜远远的看到她灰白色的瞳孔瞬间变做了黑色漩涡,但她的某些特质似乎很快压制住了漩涡,她一眨眼,又变作无机质的灰白色。原重煜有种其妙的感觉,他似乎已经看不清宫理的五官,如同被黑夜的灰云笼罩,明明她就在那里,她的容貌却像是从他记忆里都被抹去了。
宫理嘴唇翕动,却像是无法开口,目光投向帷幔。
难道她想借机命令帷幔中的人
原重煜知道她性格乖张跳脱,几乎要奔下台阶阻拦她,跑下去几步却看到宫理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的黑袍男子。
所有人都会以为她要命令黑袍男子跪下或者自杀,她却轻声道
“吃手手。”
黑袍男子只是呆了一下,便抬起手,先是将一两根手指放入自己口中,而后在她的注视下,像是要从自己的食道里掏出食物一样,将两只手拼命往自己口中塞去
但也只是一瞬,黑袍男子忽然一凛,就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般,看向宫理。
宫理已经摘掉了章鱼头“你去过春城吗或者是东盐海”
黑袍男子停止了动作,他呆滞的看着宫理,好像还陷在某种回响里,半晌才缓缓将双手从口中抽出。
石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宫理摘掉章鱼头上沾着的姜丝,靠着桌子。
黑袍男子半晌才回答道“去过。”
宫理转头“怪不得,你应该是在春城受过精神冲击,就很容易被我蛊惑。但我认为,它无法命令从来没去过春城的人。”
宫理最近理智上涨之后,能说出的完整字词多了些,但“吃手手”确实也像是戴上后智商暴跌的她能说出来的话啊,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说更多指令呢。
帷幔之中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宫理转过脸去,只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我没去过春城。”
拐杖先一步探了出来。
白皙瘦高的男人半歪着身子,拄着拐缓缓走出来。
他肌肤白的泛蓝,黑色头发略长微卷的搭在颈侧。雌雄莫辩,眉眼如烟,两颊微凹的病瘦,眼角微微下垂,下眼睑泛红且有些病气的青色,削减了他逼人的美貌。脸颊上三四颗像是乱长的痣,有点显眼,像美人像上滴落的墨滴的败笔,却也像水墨铺就的云龙,点了睛。
他走出来一步,拖着左腿,左腿的西装裤外有金属支架与皮质绑带,声音像他模样般,微哑轻柔,像一团有颗粒的烟云“宫理。你好。”
宫理知道,这是那隽秀的钢笔字的主人。
她两手插在睡衣口袋里,看向他“甘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