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空月总是对她爱搭不理,这次也不例外。
皎皎有些灰心丧气。可下一瞬,她又露出笑脸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就不信,她暖不化徐空月这块顽冰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暖化他。
只是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到底是顽石还是顽冰,都不重要。她已亲手写下和离书,彻底还他自由。她对他,只余这三年时光的歉意,而他对她,却欠着她至亲之人的性命。
可她也没有脸面要求他偿还什么,毕竟没有她的强求在先,也就不会有这引狼入室之祸。比起恨他,或许她更应该恨的是自己。
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她比谁都更该死。
只要一想到母亲以大庆长公主之尊,却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被屈打致死只要一想到父亲以战功获封定国公之爵位,却被逼到服毒自尽,只求不要牵连甚广要一想到赵x垣熙临死前的模样,皎皎就悔恨痛苦到无法呼吸。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她将那锦缎紧握手心,双眼微阖,张开双臂。狂风呼啸,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她掀翻下去。而她也放空自己,如同飞鸟一般,乘着风,朝着暗沉的天空飞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伴随着阵阵惊呼,皎皎忍不住想,她到底还是吓到了他们。
她在落下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看到宫道纵横交错,有一人狂奔其上。他跑得太快,素白的衣角飞舞起来,彻底失了往日的稳重与沉着。
诡异的是,这样的距离,皎皎本不该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可那转瞬即逝的一眼,还是让她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
忧虑,恐惧,震惊,害怕
在落地前的那一瞬,皎皎忍不住想,原来他如今还会露出这样含着"害怕"的情绪。她以为经过了莫北城破,满怀仇怨的他,早已不会再害怕什么。
又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道他收到那封和离书,是否彻底松了一口气或许他曾经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自己这个麻烦才好,但现在他就不用发愁了,她已写下和离书,从此之后与他再无瓜葛。
落地的那一瞬,皎皎能清晰感知全身骨头错位,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疼得她忍不住分神去想,原来死亡竟然是这样一件痛苦的事。
视线模糊一片,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这不值得留恋的世间。可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风里传来阵阵呜咽之声,仿佛一首送葬的哀曲。她能感知到有微微粘稠的液体从口中、鼻子、耳朵从全身很多地方缓缓流出,浸得浑身冰凉。可她却连动一动胳膊、擦拭一番都做不到。
有脚步声在身边停下,一只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皎皎模糊的视线里,那人长身而立,芝兰玉树,本该是魂牵无数少女的良人。
她也是那无数的少女之一,几乎将一颗心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她本想着,此生都要与他携手而过,谁知他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意识消失前的一瞬,,皎皎眼前浮现起琼花树的少年将军模样。彼时他脸上挂着温润谦和的笑意,瞧着她的目光含着浅浅笑意。
倘若她没有强求这一场姻缘,倘若他没有经历过莫北城破那一场灾难,倘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恨与误会他们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
可惜,再也没有什么"倘若"了。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落下雨来。雨点先是一滴一滴掉落,而后淅淅沥沥,逐渐大了起来。
地上的血水混在雨水里,淡化了刺眼的血色,而后蜿蜒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