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空月依旧双眼紧闭,如同假人一般,没有一点儿回应。
门角忽的吹来一阵风,挑起的帘子外,有人轻声道“让我试试。”
内室的几人俱是一惊,一回头便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慧公主。她眉眼沉静,不染半点尘埃,有种易碎琉璃般的美感。
门槛有些高,轮椅不能顺利推进来,她身边的管事太监兴安与另一宫人小心翼翼抬起轮椅,搬了进来。
小皇帝跟在她身后,微微张开手,护着轮椅,似乎是担心她从上跌落下来。
只有她,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仿佛超然物外,不萦于怀。瞧着这样的她,好似心底的所有浮躁都被抚平,再激不起半点儿幽怨。
刘御医率先让开,让皎皎得以上前。
皎皎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只是被推到床榻前。她眉眼低垂,没有看向榻上的人。
一室幽静,没有人敢轻易开口,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偏偏她如同琉璃雕就,一言不发,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抬起。
小皇帝左右看了看,忽的挥手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一个药童,捧着药碗,不知所措。小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药童将药碗递给皎皎。
深褐色的药汁沿着碗边荡起丝丝縠纹,皎皎垂眸瞧了一眼,却没有接过。小皇帝瞧着她仍带着夹板的腿,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将药碗自药童手里接过来,而后目光望着皎皎。
皎皎缓缓抬起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人。
只一眼,眼眶便蓦地红了起来。
记忆里的徐空月,昂藏七尺,芝兰玉树,魂牵长安无数少女的芳心。可眼前躺在床榻里的人,满脸苍白憔悴,虚弱不堪,哪还能看得出往日的风采
有盈盈泪光现于眼眸深处,她用一种很轻很空灵的声音,道“徐空月,你答应过我,你会死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饶是知晓他们之间有所纠葛,小皇帝仍惊疑不定地抬起目光,打量着她。
皎皎却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她依旧看着躺在榻上的徐空月,声音那么轻,却又满是无措“你又要对我,言而无信了吗”
床榻上躺着的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就在小皇帝失望地收回目光时,躺着的那人却微微动了动眉头,好似于昏睡之中都不得安宁一般。
小皇帝大喜过望,再顾不得什么,连忙舀了汤药就往徐空月嘴边灌。先前牙关紧闭的人,此刻好似真的放松了身子,汤药就那么灌了进去,再也没有被吐出来。
一旁的药童见状,都不由得高兴起来。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从小皇帝手里接过药碗,继续一勺一勺喂了下去。
既然能喝下药,只要再清醒过来,那么这一劫就算是过去了。
整个医所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刘御医尤其高兴,这意味着他不必辞官滚出长安城了。
只是让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天亮之后,悠悠醒转过来的徐空月,对守在旁边的小皇帝视而不见,张口就问了一句“是天黑了吗为什么还不点灯”
他昏睡多时,声音很轻,嘶哑难懂。但诡异地是,听见他出声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惊疑不定打量着他。
小皇帝担忧他不能醒来,在旁边受了几乎一整夜。此时惊愕之下,不由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躺在床榻里的徐空月睁大双眼,却对眼前晃动的手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本稍稍安心的所有人,不由得再次提起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