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张口欲言,胃又胀起来,便闭上了嘴。
“已经去请郎中了,舅母等一等。”周寅安抚谢夫人。
谢夫人无法开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略等了一会儿,地上茶渍被清理干净,闻不见那股茶味儿,谢夫人总算能够说出话来。
“有劳你了。”谢夫人叹息,深深被周寅打动。方才她虽不适,却知道周寅是第一个上前扶她的,也听见是周寅要人去请的郎中。虽然这位外甥女依旧怯怯的,却是尽了自己全部努力。
周寅忙不迭摇头“我该做的。”
谢夫人怜惜她“你起来吧,不必扶着我,我好些了,往上坐一点就是。”
周寅柔声答“是。”
谢夫人院中的丫鬟有眼色地上前去扶周寅起身,门外一阵嘈杂,脚步声声,有人来了。
周寅蹲得时间久了,猛然起身眼前不由发花,一个趔趄下意识向前栽去。还好有丫鬟扶着她,没让她跌倒。
房外来人入内,守门的婆子道“郎中到了。”
众人又要担心着周寅,又要去看门外进来的郎中,一双眼都要用不过来。
周寅被人扶着,迷蒙地睁着眼,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
“谢夫人。”清清淡淡的少年声在周寅耳畔响起,这嗓音极其动听,澄澈而清冽,像是山间泠泠甘泉。
谢夫人纳罕地去看,只见面前站着个身姿挺拔清逸的少女少男。
少年身形清瘦,肤白若雪,瞳色比旁人淡上许多,是极浅的褐色。他鼻梁挺直,轮廓深邃,乍一看像个俊俏的女郎。
“我是慕虎馆的郎中,鹿鸣。”他像是经常面对旁人对他产生的困惑,直接自报家门为人答疑解惑,免得人生出误会。
“鹿郎中。”但凡郎中总是年龄大些才让人安心,鹿鸣看上去实在太年轻,大约与周寅一般岁数,叫谢夫人见了很是迟疑。
这样年纪小的少年,竟能出来行医,是学过几年医
“我来为您诊脉。”鹿鸣眼眸微抬,终于看向榻前站着的周寅,因为她挡路了。
“请让一让。”他对周寅道。
周寅顿时涨红了脸,由丫鬟扶着让开,弱弱道了一声“抱歉。”
鹿鸣未理会她,将药箱放在矮几之上,从中拿出脉枕垂眸道“劳驾伸手。”
谢夫人讷讷地伸出手,手腕向上搭在脉枕之上。
鹿鸣取了素帕垫在谢夫人手腕上,才为她诊起脉来。他手指如玉,微微凸起的指节像是莹润透亮的玉扣,让人瞧着总觉得他的手握起来会是冰冰凉凉的。
他诊脉时略略低头,似在仔细分辨脉象,叫旁人不自觉跟着噤声,不敢惊扰他。
少年眼帘稍垂,压低的眼睫长而卷翘,似是寒鸦的翎羽,堪堪遮掩着其下一双清锐的眼眸。
“恭喜夫人。”鹿鸣收回手,抬眼专注地看向谢夫人宣布,“您有喜了。”
谢夫人愕然,全然不知该做何反应,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了身孕。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胃中又是一阵闹腾,不由捂住嘴去。
丫鬟婆子们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地道起喜来“恭喜夫人恭喜夫人”
周寅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怯怯地向着道喜人群之外的鹿鸣道“舅母有孕后会头晕恶心,您有什么办法吗”
正接受众人道谢的谢夫人在一句句“恭喜”的间隙中听见周寅软绵绵的话语,心头忽然一热。
旁人都在为她肚子里不知男女的孩子欣喜,只有周寅还惦记着她的苦。
鹿鸣平静道“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