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叫他在青史留下污点,楚倦嘴角微勾,他犹记得上辈子他以谋反罪论处,好像也是遗臭万年了。
他等待着温暮归的下一句话,等待他权衡利弊以后的斟酌言辞。
等到那个一辈子风骨卓然的名臣同他说“就让臣做陛下手中的剑,为陛下剑指四方。”
他冰冷的手颤栗着攥住了楚倦墨色的衣摆,像攥紧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楚倦摩挲着手中扳指的动作蓦地一顿。
那一日温暮归拾起了雨中的刀剑,殿门未合,他背对着楚倦,脊背挺直,依稀是数年之前那个在匪寨策马扬剑的少年,也依稀是那个为了心中仁君忍辱负重的清流名臣。
这一次他将刀剑对准的是儒林门生,亲朋旧友。
楚倦凝视他的背影,目光是一片难懂的晦涩。
儒林学子从前骂楚倦是匹夫之勇,毫无仁君之明,穷兵黩武,临朝实在是家国之大不幸,现在他们骂温暮归,骂世上怎会有如此酷吏,与楚倦狼狈为奸,实在是为天下人唾弃。
夏日的惊雷和阴雨一直笼罩在皇城头顶从不曾离去,先皇棺椁入陵之后楚倦继续对外用兵,此时冬日已经过去,庄恒的伤也勉强养好一些,温暮归回京后他领命前去边塞,等冬日苦寒之时再请命归京。
暴雨。
京中一处宅院内。
青年负手站在回廊之中,身后哭喊声仿若永不停歇,幼童啼哭声,妇人辱骂声,男子反抗声尽数被镇压下去,御林军将人押来按跪在地,低声禀告后青年才徐徐睁开眼。
他今日穿了一身罕见的赤色长袍,宛如血色浸染的颜色令人见之心颤,回头时一双眼却如湖水般沉静,不见任何波折。
“温暮归,你这狗贼,我呸,你当真是愧对你的老师”
那文臣双目阴沉,哪怕被压着脖颈跪倒在地依然不减愤恨,他还要再骂却骤然看见一缝白芒。
“你就是这只手指的他”
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刀光落下,一地血腥,令人胆寒的惨叫在整个皇城响彻,大雨不停的冲刷着血痕,一只断手咕噜噜从阶上掉落在地。
长刀砰的一声扔落在地,温暮归看着地上不断哀嚎的人眉眼森冷不见半分柔和。
“若是日后再有胆敢冒犯陛下者,这,就是下场。”
早有随侍在侧的侍卫递来一方手帕,他擦去手上鲜血,淡漠吩咐将人带回天牢,离开陈府时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哪里扔过来一颗石子,骤然丢在了他的腿边。
大抵是一个孩子扔的,孩子的母亲死死抱住孩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肩胛都在发颤。
不怪她害怕,这两个月来温暮归从籍籍无名到响彻皇城,只是因为他雷霆般的手段,他是新帝的刽子手,也是最锋利的刀剑。
推翻儒家转而信奉严刑峻法,任何反对新帝的臣子都受到最为严苛的报复,下监牢受酷刑发配边疆,甚至有两家离奇失火尸骨无存。
据说他手段极端残暴,再硬的骨头都在他手里撑不过七天,因为他耐心有限,撑过了七天无论死活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怪所有人都惧怕他,他的声名甚至能让小儿止啼,而新帝又极宠信他,外头甚至有传他在新帝未登基前就曾爬上是新帝床榻,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
这些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更将他传的面目可憎,妖媚惑主,独揽大权,人人都恨他恨的牙痒痒。
周遭侍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一惊,正要去驱逐这对母子时却见前方的人微微抬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