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爹爹躺在这里,无知无觉,既不能带他遨游四海,也不能安慰他摔的好痛。
光是想起来谢沉鹿就忍不住攥紧手掌,他害死了殿下,也让团子三百年来孤苦伶仃。
而无道天是飞鸟一族的天下,莫非是那些混账带团子
谢沉鹿眼含煞气的推开门的时候却是一顿,阁楼窗边楚倦半躺在藤椅上晒太阳,晴暖的阳光纷纷扬扬的落在他白衣上,映照着俊朗的五官,显得有几分洒脱之感。
他头上是一只坚毅嶙峋的白色龙角,突兀的矗立着一只,另一只本该是龙角的地方生着一个巨大的豁口。
一条小白龙悬挂在窗边,用自己的小角碰了碰楚倦的额头,费解的问“爹爹怎么会少了一根角呢”
明明他是爹爹的孩子,他有两根龙角,爹爹也应该一样才是。
白衣青年摸了摸自己残缺的龙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其他人“是啊,我怎么会少一根角呢”
修长的手摸摸团子的小角,两只小角端端正正矗立在头顶,白的像凛冽的冬雪,小团子赶紧蹭蹭楚倦的掌心。
楚倦背对着谢沉鹿,从小团子的方向却刚好看见谢沉鹿推开门,于是乖乖贴着爹爹问“父君,爹爹的角呢”
听见团子出声楚倦这才回过头来,仿佛是应和好奇的团子绽出个笑“是啊,沉鹿,我的龙角呢”
他笑的温柔和煦,仿佛一无所知只是随口一问,谢沉鹿的心却在刹那间千疮百孔,犹如万箭穿心。
阳光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只觉沁冷。
团子和楚倦一齐望着他,两条龙沉浸在阳光里,唯有他一人沉入黑暗中,许久,他走过去半跪在楚倦膝边,伸手将要触及楚倦伤疤的那一刻又蓦地顿住“殿下的角”
他声音艰涩至极,半晌,才勉强道“当年和魔族交战,一次意外被魔君斩下,这才昏迷不醒百年。”
“是吗”楚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漫不经心,“沉鹿,你怎么掌心都是冷汗”
谢沉鹿反手握住楚倦掌心,贴在自己面颊上“因为一想到那时景象,我就心痛难忍,若是那时我再有用些”
能早些发现自己的心意,一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样的绝路
团子靠在他们中间,第一反应却是急切的问“没有龙角爹爹以后都不能飞了吗”
天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若是爹爹不能同他一样该有多难过啊。
“是啊,”楚倦捏捏他的小爪子,声音明明是淡然的,却又有些莫名的怅然,“爹爹以后都不能飞了。”
谢沉鹿攥住楚倦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原来撒一个谎是需要千千万万个谎来圆的,只要有一个开始就要源源不断一直继续,直到被彻底戳破的那一刻。
他既惶恐那一刻的到来,又贪恋没有被戳破的那片刻美好。
楚倦又做了梦,这一回倒不是噩梦。梦里星光流转是人间六月,萤火在溪水边的草丛里被惊扰得翻飞,静谧的山林间偶尔噼里啪啦的炸开树枝燃烧的声音。
拨开草丛就能看见篝火上放着一尾鲈鱼,凤凰火烧的肉香四溢,远处溪水潺潺。
白衣青年解开衣衫露出线条匀称的脊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嵌在他肩胛骨上,凤凰跪在他身侧为他上药,幽静的月色落在眉眼间,不加修饰就已是一副难得的好画。
“看你下次还去不去捣饕餮的窝了,今天要是我没及时赶到,你一条尾巴保得住吗”凤凰手重了一些,听见楚倦一哼就忍不住放轻动作,“疼死你算了。”
反正活着也是给旁人送死。
楚倦半阖着眼,摸了摸手中封好的玉盒,不辨喜怒“沉鹿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