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策很好。温柔,包容,对待一个随便捡回来的信徒都那样好,以至于让简书产生了不该有的念想,以为自己终于不会被抛下了,以为自己能在畅享未来的时候,将喜欢的人也塞进设想里去。
只是这一切,和那日的动物园没有什么区别。
简书不敢哭得太大声。
他将自己藏在被子里小声啜泣,枕头很快变得湿漉漉的。
就像是雨城里从未停止过的雨。
雨城内无所不知的神明,听到了许多声音。
祈求恢复赐福的祷告,试图着翻找古旧物品获得赐福的,被囚困之人的谩骂和诅咒喧闹而张扬,充斥在雨城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神明将它们都摒弃了。
他静默着凝视雪白的墙壁,身上的华服慢慢退却,墨色长发披散。
神明听着小信徒的委屈与哭泣,只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漫长难熬的夜晚。
可他不能解释。
知晓他曾赐予一个人长生,知晓他的心脏还被握在别人的手里,知晓他处于如何的危险之中,他的小信徒便不会离他而去。
如此,他宁愿听这长夜里的啜泣声。
到了半夜,墙壁另一头稍稍安静了下来。他听到少年从被子里钻出来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穿上鞋子踢踢踏踏走出去。再然后,没有敲门的,推开了他的门。
裴策隐去了身形,没入黑暗。
带着所有勇气而来的简书,便看到了这样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裴策。
“你在吗”他问。
屋内沉静一片。除了窗外竹影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和连绵不断的细雨声,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裴策,你是不是藏起来了。”简书跨进了门槛。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是,正因如此安静,没有回应,简书才知道裴策一定就在这里。
“我是来告诉你,我不会走这件事的。”简书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明明哭过声音颤抖,语气却那样郑重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想走。你如果不出来的话,就是默认了我的决定,明天也不许赶我走。”
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丝光亮。
简书有些生气,他喊了他两遍都没有回应,一说那样的话对方就出现了,躲他躲的那么明显,难道他还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半隐在墨色中的神明看向他,语气无悲无喜:“你可以继续向我祈祷。”
简书反驳:“我离开了雨城,你听不见我的祈祷。”
神明神情平和地看向简书,一如平日里最常见的模样:“只要是你在祈祷,我会听见。”
简书被裴策的
回答气到了,那些奔涌在心头的情绪再难压抑,深吸了一口气,问:“那,如果我对神明说,我喜欢他的话,他会给我回应吗”
因为不想离别,而不得不离别,他心里的眷恋催着他开口,逼着他将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剖出来给裴策看。
神明静默了一会。
夜色掩藏了他的神情,也掩藏了他藏在袖中的,慢慢收拢的手指。
而后,他轻声说:“这不是祈祷。”
简书往前走了一步,坚定得走向他的神明:“或许,我当面问的话,他会给我回应吗”
那只收拢着的,白玉一般的手指已紧紧扣在手心。
怯懦的少年变得热切而直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不顾一切朝而来。
“你还很小。”神明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一时间产生的依赖并不是喜欢,等你再长大一些,会知道二者之间的区别。”
简书的牙齿渐渐咬紧。
这样类似长者的话他在裴策的口中听过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