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却连椅子都未曾离开,他只轻轻侧了几下身子,那凌厉无比、也诡异无比的一十三剑,就全部落空了。
他微笑着,道“阁下在天色不明之时找瞎子过招,已失了天时。在我熟悉的楼中动手,又失了地利。此刻阁下未能在二十招之内制住我,剑招未竭,气势却已馁,不如还是请回吧。”
瘸子恍若未闻,右手连挥,刺出的剑一招比一招狠辣,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忽然缩进了袖子里。
寒光一闪,一柄七寸三分的短剑已在他的左手中
蛇剑破空声如鬼哭,短剑却未带起丝毫风声,花满楼的耳朵就算再灵也不可能听到这一剑的动静。
瞎子又怎么能看到凭空多出来的一把剑呢
瘸子已忍不住狞笑。
但这绝无可能落空的一剑,却偏偏落空了。
短剑尚未触及花满楼的衣襟,他忽然吸了口气,胸口一缩,竟凭空陷下去一寸。瘸子只觉这一剑仿佛刺在一团软软的棉絮上,短剑去势未竭,但花满楼两指一伸,已夹住了毒蛇似的剑锋。
“咯”、“咯”两响,短剑突然断成三截,花满楼一反手,指尖夹着的剑尖便撞上了蛇剑的剑锋。
“叮”的一声,蛇剑也断成两截。
灵犀一指
瘸子咬了咬牙,忽然撒手弃剑,合身猛扑,竟拼着两败俱伤,十指曲如鹰爪,以毒龙夺珠式去抓花满楼的眼睛。
瞎子的眼睛若被挖出来,也一定会疼的。
任何人忽然经历这样的剧痛,都难免方寸大乱,哪怕只有一瞬,都已足够扭转战局。
这一抓看似笨拙,却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高招,只有真正身经百战的亡命徒才使得出来。
“嗤”的一声,鲜血飞溅,惨呼声响起
但不是花满楼的血。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连人带椅向一旁滑出三尺,手指一送,瘸子的双手便恰好牢牢抓住那截断剑的剑锋。
他方才有多想挖出花满楼的双眼,此刻便被剑刃刺穿多深。
小楼中重又安静下来,鲜血落到地板上,滴答有声。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得罪神行无影虞二先生,但我这几坛酒却也是碎不得的。”
那瘸子正是“神行无影”虞二拐子,江湖传言,此人多年前死在仇人手中,没想到竟仍活着。此刻被花满楼一语道破身份,他脸上肌肉一阵扭曲,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后退一步道“虞二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花满楼笑了笑,道“楼下的门开着,虞二先生随时可以走,如果不想走,这里还有多余的椅子。”
对方刚才连下毒手,他竟完全不计较,脸上微笑也依旧温和。
虞二脸上神色变幻,终于勉强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坐坐也无妨。”
一边说,却一边向后退去,他以己度人,花满楼一番好意,在他耳中听来全是反话。他自知武功和对方相差太远,当下双腿一屈,看似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却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细胸巧翻云,从窗口倒纵而出。
花满楼恍若未闻,依旧稳稳坐着,丝毫没有追赶的意思。
只听楼外传来一句“姓花的,后会有期”
声音倏忽远去,神行无影的轻功果然高明。
夜色仍旧温柔,花香中却已夹杂了血腥气,正是虞二拐子方才受伤流下的血。
花满楼鼻尖微动,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总有人在开着鲜花的地方杀人流血呢”他站起身,打算将地面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却仿佛感觉到什么,又坐了回去。
楼外骤然响起一声压抑的惨呼。
虞二拐子又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从楼梯走上来,而是从窗外直直飞进来的。
“砰”的一声仅仅片刻间,神行无影已像只摔在烂泥里的野狗,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花满楼站起身,方才夹住杀人剑锋的手指,已搭在垂死之人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