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坚持道“陛下,太子性柔,公主性强。先前不让公主在长安待,不就是怕公主有军功在身,影响过大吗公主殿下今夜在乞巧楼上行此事,名义上是追慕晏少卿,实则难免有招揽天下英豪入她公主府当幕僚的意思。
“她光明正大地用这种手段接近百姓,积攒自己声望,还会引起读书人的注意。太子殿下看不出这层意思,陛下岂会看不出”
皇帝长久未语。
炉中香烧尽,林承才听到皇帝意味不明的一句评价“广宁一直很聪明。可惜”
林承接道“公主殿下是女儿身,又非先皇后所出。但公主殿下野心勃勃,难保她没有异心。何况我等都是从前朝走过来的,前朝太子羡让女人当将军,让女人当宰相引起天下人不满,最后遭至亡国。
“可见女子主政危害极大,我们见过南国是怎么灭亡的,陛下要以史为鉴,三思而行。万不可让公主殿下坐大”
幽火中,皇帝盯着林承。
林承说完后,起身拱手,向他行大礼,恭敬而诚恳,真真正正地为国家江山社稷操碎心肠。
皇帝笑了笑。
皇帝温和道“女主天下,遭来天下人不满,从而灭国。子继,这样的话,骗骗世人就好,咱们自家说事,就不用将这等冠冕堂皇的谎言宣之于口,甚至让它成为一个借口了吧”
林承一惊。
皇帝慢慢说“比起女子涉政这样的理由,朕却更觉得,南国是因科举而亡,因世家颓靡而亡,因战乱而亡,因太子羡闷死而亡能用的理由已经很多了,就不必再加一桩了。”
林承抬头。
隔着幽火,他问皇帝“臣无他意,只请陛下提防公主野心坐大。”
皇帝颔首“朕知道你的意思,子继起来吧,坐下来吧。先皇后若是知道你现在动不动要跪朕,怕也要伤心。”
林承闻言,面有哀色。先皇后是他亲妹妹,在他和皇帝筹谋的那些年,皇后已经亡了很多年了。皇后之位悬空至今,纵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再未立过皇后。
可是林承也怕太子的位子会不保。
太子性柔,一贯不讨皇帝喜欢。可是太子身上有林家的血脉,流着世家的血。这样的性格加上这样的血脉,世家与皇权长久绑定,天下才会稳固。
皇帝已经转过这个话题,侧头去看兴庆宫外的民间街巷上的烟火。
他笑着和林承说“你记不记得天历二十一年的时候,我和你也曾来长安,看那年的那场灯盏。当时我们站在人群中,隔着很远看那个戴着面具的太子羡”
他有些伤怀道“竟只见过那么一面。”
幽火扑朔,热气喷来。
一丛灯照过来,飞扬的火星将徐清圆吓一跳。她抬起头,惊愕地看到晏倾提着一盏栀子灯,站在小摊前,垂着眼看她。
他穿着青色文士袍,袍摆宽大曳地。他额上有汗,颈上也有汗,唯有睫毛浓长,眼中星火熠熠,正望着她。
徐清圆手中笔一颤,她禁不住站了起来,和他隔着小摊对望。
晏倾道“我来晚了。”
徐清圆看着他“你出汗了。”
晏倾“嗯”一声。
而徐清圆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找她找的出汗,还是此时此地的人太多,他因紧张而出汗。可他站在这里,她心中便升起烟火,升起欢喜。
旁边有人急匆匆走过,叫嚷着“公主殿下在发钱,只要我们给晏倾写祝福,钱就给我们了,快去快去”
有人问“谁是晏倾”
便有人骂“你不是长安人吧连晏少卿大名都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断案无疑,还是长安双璧之一,戏文上都天天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