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找姽姝吗”
她抬起锋锐狭长的凤眼,眼波流转,眼尾斜飞,勾起一丝冷冰冰的讥诮。
“还剩下一点点,都在这里了。你既然喜欢她,今后十年、二十年,就这么无休止地看下去吧。”
“对了,这里是不归海,是所有无亲无故之魔的埋骨地。大部分的姽姝都在那里,你每晚倾听浪涛拍岸的时候,或许能听见她的声音。”
姽婳玩味着重华苍白的脸色,薄唇抿起,绽放开一抹近乎残酷的微笑,让人联想起带刺的蔷薇。
“姽姝能不能瞑目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重华,你是不可能轻易瞑目的。”
“在你断气之前,我们还有不少血债,要和你一笔一笔慢慢清算。”
“什、么”
重华面如土色,近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失魂落魄地凝视着那枚锦囊。
那是个没有任何法术的寻常锦囊,显然装不下一具尸骨,其中只可能是
“不”
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响起,回荡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好像一声拉得很长的汽笛。
其中蕴含的悲恸、悔恨与绝望,令闻者都为之心惊。
但与他本人制造的悲剧相比,这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
“如果姝儿早就已经这么多年来,我为了她背叛仙界、手染鲜血,岂不都是”
“是我自甘堕落”
“不这不可能姝儿不可能就这样没了你骗我,你骗我”
“姝儿,姝儿啊啊啊啊”
执念破灭的空虚,自掘坟墓的懊悔,与爱侣死生不复相见的绝望,共同汇聚成一股庞大的浊流,彻底摧毁了这位昔日神君的意志,裹挟着他沉入永无天日的炼狱之中。
而这座为他打造的炼狱,还只是刚刚开始。
“”
姽婳没再理会他,转身拂袖而去,离开了附骨木现名为“神力永动机001号”所在的监牢,大踏步向外走去。
密室入口,艾光正像当年一样,毕恭毕敬地低头迎候主君,仿佛多年来的死生契阔只是大梦一场。
不过这一次,他手中没有紧握魔枪,而是小心翼翼捧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如同呵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艾光,你这是做什么”
姽婳看见他这副束手束脚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这魂灯没那么娇贵,不必如此小心。”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正如我先前所说的一样,守墓人身故以后,三魂七魄未赴黄泉,而是借由留在不悔心中一点神魂的指引,回归魔界,被我封存在魂灯之中。”
“只可惜,魔界从未听闻重塑肉身之法,我多方探求,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就在方才某位来自妖都桃丘、脾气不太讨喜的老朋友,给我寄来了一封书信。”
她一边摇头,一边取出个扎眼的粉红色信封,展开散发着清甜蜜桃香气的信纸。
被这甜丝丝的香味一冲,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信中写道感谢祖魔混沌保佑,感谢世上最可爱的阿昭,经过此次仙界之行,关于让守墓人复生的方法,我已有些眉目了。息夜君若有兴趣,可赴妖都寻小桃红一叙。”
“”
艾光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惊喜的泪光。
“殿下,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
姽婳飒然一笑,“我也好,母亲也好,几时与你说过谎话抱香君若敢与我说谎,我就烤焦他尾巴上的毛。”
“这我”
有那么一会儿,艾光被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砸昏了头,半张着嘴一语未发,甚至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而后,他仿佛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艾芳的魂灯紧紧抱在胸前,满腔欢喜化为热泪夺眶而出。
身长九尺的大好男儿,纵横沙场的魔族将军,此刻就像个幼时与家人失散、直至今日才踏上归途的孩童一样,怀抱着引路的灯火泣不成声。
“多谢您,殿下多谢您”
姽婳摇头道“你能毫发无损地回到魔界,不该谢我,还有更值得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