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槛上坐着时,五月夏风徐徐吹来。
庭中规整栽了几棵梧桐,梧桐叶子碧翠好看,在夏风里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对着梧桐树发了半天的呆,直到捧月摇了摇我的胳膊问我“主子,上次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小云问奴婢一件事,奴婢想问问您”
我回了神,笑说“问吧。”
她还回头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凑到我耳边低声问我“主子,您跟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我怔了怔,又半晌,才慢慢吐出几个音节“那不重要了。”
“主子,奴婢想不明白别说奴婢想不明白,倾归她们私下里和奴婢八卦的时候,也想不明白。”
“嗯”
“皇上”她压低了声音,“皇上虽然叮嘱过奴婢不能说,可奴婢觉得不能瞒着主子,”
“你瞒着我什么”
“那把琵琶,那件衣裳”
我侧头看她,抱着膝靠在门框上,等她下文,她说“其实都是皇上给的”
“上次主子半夜里说想吃酸梅,奴婢去御膳房找了半天找不到,回来时竟然在长阳街碰见皇上,是皇上把御膳房的宫女内监叫醒去找来的。”
长阳街就是伏莘宫门前那条宫道。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轻轻说“捧月。那些,不过是皇恩浩荡,恩泽众生。有许多事情,你不会明白其实我,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抱着膝,想蜷缩起来,垂下眼。
“你知不知道,我生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又在十五岁成为储君最宠爱的侧妃,可是天底下,哪会有这么顺畅的路,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另有心上人,我怎么会求着爹爹那样久,只要嫁给他。”
“那时候我也以为他很喜欢我,因为他对我很好,和哥哥一样,如果我没有嫁给他,说不定,就可以一直那么好了。”
“其实还是我自己看不开。”
“有时我恨不得我自己死在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死在他最喜欢我的时候。”
“不比现在这样,像一个可笑的笑话一样,在这世界,蝇营狗苟地苟且偷生地活着。”
“为什么现在会有一个孩子。东宫的时候再如胶似漆,也没有半个孩子。后来我想了好久,大约是他不许我怀上他的孩子,那样,他便不用娶我为正妃,那个位置,就可以留给他的意中人了。”
“捧月,别哭。”我抬手轻轻揩去她眼泪,寂静里,药香混杂着夏风,略带燥热地拂过我鼻尖。
“也许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等他出生,我要好好地教导他自立自强,不要像他的娘亲一样,做个没用的人。”
“捧月,”我唤她,“你说,一个人的心,会不会慢慢枯萎,像一枝花”
我轻笑了一下。
“当年的那件事,其实我一直在骗自己罢了。皇后其实本没有怀孕,只是他要寻个理由娶她。就像我也没有害她,只是他要寻个理由,让我不要碍他们的眼。”
我无意中,翻过太医院的脉案,蔺尔玉天生体寒,根本怀不上孩子,哪里来的嫡长,又哪里来的蹊跷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