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恒想了想,从腰上摸出勃朗宁,直接塞给田蓝,郑重其事地告诫“这个给你,记住,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生怕这人犯拧,又特地强调了一句,“就是东西真没了,也不是在咱们手上没的。”
说白了,南京城丢了怪他们吗他们能够历经千辛万苦,想办法把东西弄到手上,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更多的,路上出事也不是他们的责任。谁让沿江往上去,大城市和大港口全都丢了呢。
田蓝深吸一口气,这才能说出句完整的囫囵话“我心里有数。”
不是她临行之前胸口有千万句话,却不晓得该如何组织语言,而是她身上的和服勒的实在太紧了,连喘气都辛苦,更别说开口讲话。
她心中有一万句国骂,原来正儿八经的和服又重又沉又闷,穿在身上简直就像自己被绑架了一样。可她还不能不穿,因为她得伪装成去探亲的日本姑娘,借着日本人的身份好随机应变。
田蓝又深吸一口气,艰难地伸出手,接过了勃朗宁。她的王八盒子已经送人了,现在的确需要。
虽然真到了她要用枪的时候,估计情况已经恶化到用了枪也难以逆转。但手上有枪总比没枪强,掌握主动权才有机会呀。
想了想,田蓝又叮嘱陈立恒“好好打,就算真丢了地方,也不能让日本鬼子可以轻易下乡扫荡。”
日本鬼子实在太残暴了,他们在江南地区犯下了滔天罪行罄竹难书,各种残杀人的手段也突破了人的极限。
田蓝上大学的时候有舍友就是江南人,曾经提过自己老家被日本鬼子践踏的时候,后者犯下的各种惨无人道的罪行。什么将无辜的老百姓丢进油锅里活活炸死,什么把人逼进刚刚化开的石灰坑活活烫死,都已经是小菜一碟。
最可怕的一件是他老家村里发生的,日本鬼子用刀把人的屁股周围皮肉划开,然后拖拽出大肠来,钉在地上,闭着眼睛快要被折磨死的受害者往前爬,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但是他们舍友听的时候都毛骨悚然,当天夜里甚至还有人做噩梦。直到现在想起来,田蓝依然觉得自己骨头缝都往外发寒气。
太可怕了,一定要压住他们,打到他们不敢再随便欺负人。
陈立恒点头“我知道。”
想了想,他又伸手握住田蓝的手,用力晃了晃,郑重其事道“田蓝同志,祝你一切顺利,期待早日与你顺利会师。”
船不能在江上多耽搁,他们必须得赶在日本鬼子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
双方分成两股队,一个往苏北方向去,另一个则朝出海口的方向走。
从南京出发去四川,走水路的话有两条,一条是内河长江逆流而上,另一条则是兜个大圈子走海路,避开长江中下游地区,然后通过越南港靠岸,再通过越南滇桂两省公路铁路运入大后方。
前者方便,但前者已经落在日本人手上。日本鬼子对于内河航运稽查极为严厉,连外籍船只也随意扣押,完全不理会对方的抗议。
后者麻烦,要兜一个大圈子,而且中途还要改走陆路,粗粗一估算,运输成本提高了差不多10倍。
倘若是寻常时候,除非大家脑子进水,否则谁都不会选这条线路。可有什么办法呢日本鬼子已经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水运,他们不舍近求远的话,那就是重新将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机器再度送回日本人手上。
航船一路下游,虽然是长江枯水期,但也顺风顺水。中途他们在江阴河口接受了一次检查,也不晓得重庆政府的秘密战线是如何打点的,田蓝甚至没有跟检查人员照面。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认识到重庆政府方面的特工水平当真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