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哲点了点头,道“自我考上举人之后,便不断有附近的乡绅地主来寻我,想送我一些钱财,把一部分田产挂在我名下,以求免税,世情如此,我便同母亲商量过后,选了一家名声好的同意了。”
都说穷秀才,没有说穷举人的,举人名下所有的田产都能够免税,因而一旦中举,就会有大把的地主来找你送田送地,只求一个挂在你名下免税的机会,因而举人的主要经济收入便来源于此,沈伯文一听便懂。
不过这确实也像师兄所说的,世情如此。
他只是恍然,难怪先前不见师兄再去抄书,原来是有了这一项进账,的确不必再那么辛苦了。
邵哲不知自家师弟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还有一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出去打猎摔死了,寡母带着幼子过不下去,想要投身在我家为奴。我本不想收,但家母却说,如今赋税虽没那么重,但对于这种家庭来说,寡母带着孩子,想找个能挣钱的活计不容易。”
说到这儿,他便沉默了一瞬。
他小时候的境况与这家人何其相似,也是父亲早逝,母亲孤身一人将自己养大,好在母亲还有一手做豆腐的手艺,日子才没如同这对母子这般艰难,可即便如此,在邵哲的记忆当中,孤儿寡母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也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才答应了这件事。
沈伯文没有出声打扰,邵哲很快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才道“听了家母的话,我便答应了这件事,不过同他们签的是活契,奴仆是不能考科举的,你是没见过那个孩子,颇为聪慧。”
说到这儿,邵哲的情绪又好了起来,喝了口茶,继续说“我打算将那孩子带在身边,名为书童,实为弟子,待到他长大了,便给他放契,让他去参加科举,若是侥幸能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师兄心善。”听罢,沈伯文发自内心地道了句。
邵哲是他在这个时空亲身接触到的第一个读书人,学识,品性都无可挑剔,想到这里,他心思一动,故作玩笑地问道“师兄,说起来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吧,也不知伯母给你挑了哪家的娘子”
“并未,并未。”听见他这番话,邵哲的脸顿时就烧红了,结结巴巴地否认,还低下头喝了口茶,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差点呛住。
见他反应这么大,沈伯文也就不好再往下试探了。
谁料半晌之后,邵哲忽然坐直了身子,磕磕绊绊地开口道“师弟,我现下还只是个举人,泯然天下众多读书人之中。”
听到这儿,沈伯文不由得腹谤起来倒也没有,你这个举人身份,已经足够在天下读书人之中脱颖而出了,要知道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的大有人在啊。
邵哲当然不知道自家师弟在想什么,虽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在继续说“但下次春闱,我想去试试,若是侥幸能得中进士,东华门唱名,便能回乡同母亲商量成婚之事,到时还望师弟能替我美言几句。”
“师兄你先打住。”沈伯文不由得想要出声打断他的话。
然而失败了,人家越说越顺,已经说完了。
听罢,沈伯文再看向邵哲的眼神就不对了。
你方才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