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万籁俱静。
直升机旋翼和尾桨的噪音打破静谧,停机坪不远处等候已久的车开过来,将飞机上下来的人直接载去医院,连夜赶做手术。
许曼言接到吕照打来的电话,赶到医院时,手术已完成,站在半开的病房门外,她听见里面医生正在和傅临江说话。
“觉得疼痛加剧是正常的,手术结束已经三个小时,麻药的效果差不多退了。”
“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
“顺利的话一个月以后。”
许曼言推门欲进。
一名护士从旁边欺身拦住“小姐,这里的病房不可以随便进。”
“我是来探病的。”她答道。
“来访登记过吗,得到病人同意了吗”护士板起面孔问。
许曼言摇了摇头。
她来时正好处于医院交接班时段,本层负责来访登记的护士站没人在岗,一路顺畅无阻,直接走到病房区。
护士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那就不行了,你不能进去。”
“我是家属。”
“家属”
护士露出狐疑的目光,看表情不太相信。
住在这间病房的人身份保密,据说是整间医院的老板,傅氏集团那位当家的。护士长早会上再三叮嘱,除了医生和得到病人允许的探视者外,其它闲杂人都不能进来,以免触怒了病人,连院长都要跟着倒霉。
傅临江模模糊糊听见两人对话,连忙道“让她进来。”
护士迅速让开。
病房环境挺好,除了病人居住的房间,还有会客室和阳台,窗明几净打扫得纤尘不染,家电也很齐全。傅临江躺在病房中的床上,身上穿着蓝白条相间的病号服,除了脚上绑着石膏绷带外,脑袋上也围着圈白纱。
好在人是精神的,边上也没什么监护仪器,看上去问题不大。
许曼言松了口气。
见有访客,医生打了声招呼走了。
保姆陈姨才刚到医院几十分钟,见来的人是许曼言,知道自己在场说话不方便,倒了杯茶水后,找了个借口也出了门。
许曼言放下手中水杯走近病床,看了看傅临江腿上的石膏,柔声问“很疼吗”
傅临江右手握过来,将她手包住,苍白面上倦色稍减“看见你就不疼了。”
两人四目相对,交织的目光中,情绪破土而出。
连日里的惶恐不安被掌心温热抚慰,似尘埃落定终有归处,许曼言眼泪反而不争气地涌出来。
她抽了抽鼻子,在视线模糊前低头掩饰“胡说什么,我又不是止痛药。”
傅临江唇角上弯“心里高兴,自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话音落,一滴眼泪啪嗒打在手背上,带着比皮肤稍高的温度,滑落成水痕。
傅临江手指缩了缩,愣住了。
他一只手撑起身体,想捧起许曼言脸仔细看,她却始终不肯抬头。两人僵持了几秒后,许曼言愈发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他怀里。
大概猜到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才如此,傅临江内心涨满,有开心,也有措手不及的慌张“曼曼,我不痛,真的。”
“只是左腿骨折。跑到一楼时那房子塌了,好在房子总共才两层,我在的地方又刚好有支撑物,没有埋多久就被救出来了。”
“我的手机弄丢了,吕照的手机坏了,我们几乎身无分文,护照什么的也全都遗失埋在废墟里,还是大使馆帮忙找到回来的途径。”
许曼言眼泪愈发汹涌不止。
傅临江三言两语,轻描淡写过去,她光靠想象都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
全亏命大逃过一劫。
两人依偎着抱了好一会儿。
闻着怀里人的发香,傅临江才真正感觉到,他在和安稳的人世间重新相拥,心中百感交集,又带着后怕。
他固然性格坚强,能面不改色地面对人生的急风骤雨,成为傅氏集团的顶梁柱,是众人眼里的定海针,却也不是没有软弱的时候,只是唯独能对一个人流露出。
掌心朱砂痣,心头明月光
她的名字,一笔一画,刻入骨血。
她的一颦一笑,不随时光流逝忘却,不因山崩地裂世界倾覆而褪了光彩。
“被埋在下面的时候,昏天暗地的,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不知道会不会马上有人来救。我就躺在那回忆咱们两转移注意力,从初遇,到后来每一段能想起的细节,一边回忆一边想,要是真说死前有什么愿望”
许曼言急忙捂住他嘴。
“不准说那个字。”
傅临江笑了笑,将她两只手都握紧。
“没关系,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是什么”
“再见你一面。”
初见时,一见钟情,周边风景固然无与伦比,但那心动与风景无关,只与她有关。一旦爱上,便如覆水难收,就算是破镜,也强求它圆。